他常常在想,如果他的母亲还在的话,一定也很疼他吧。一定是的,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就连锦妃那样的人对孟长佑也是关爱备至。

锦妃为人犀利,唯独看孟长佑时目光才能透出柔软。

这也是他羡慕孟长佑唯一的一件事。

姚静檀看着他的神太变化微妙,猛然后觉失言,从前两个人在一起时砚泓很少同她讲心事,每日我在大理寺忙前忙后,分给自己的时间都很少。他常年将自己锁在一个封闭之所,心事从不向外人透露,甚至连瑾妃对他刻薄的这件事还是后来从郑蓉琴的嘴里听说。

郑蓉琴嘴里的少年孟砚泓内心过的很是艰难,只是空拥有一个皇子的名头和一身荣华富贵罢了,实则平常百姓家拥有的天伦之乐在他那就变成新鲜的玩意儿。

所以这回他说新奇也不奇怪。

姚静檀不是圣人,但却比旁人多有几分侧隐之情,即便孟砚泓曾经那样对待过他,但一想到他的童年都是在无爱的环境下长大的,竟觉着他有些可怜。

对于方才的阴阳之气姚静檀有些愧疚,于是调转了话题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纪州?”

孟砚泓说道:“我还要同太子商量一下,把手头的事排好了之后,咱们就一同出发。”

听话听音,从他的语气中,姚静檀感觉他说的很着急,就是今日安排,明日就马上会动身一样。很难得姚静檀看着他仍然憔悴的脸色关候了他一句:“你的身子撑得住吗?”

虽然这句亲切的问候没有夹杂太多深意,但也足以让孟砚泓受宠若惊。脸色憔悴又如何?身子撑不住又如何?为了他这一句话。撑不住也要硬着头皮撑下去。只有姚之远安全了,只有姚家安全了,静檀才能安全。

“没关系的,不必担心。只是纪州山高水远。我怕你在路上吃不消。”

“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姐,身子没那么金贵。远道我又不是没有去过,纪州比之前的山海县还近些的。”

一句话才说完,姚静檀只忽觉耳畔有一阵风声吹过,撕裂她耳边的空气破空而入。也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分明感觉有什么东西自他耳畔飞过,后便是锐物穿透木板的声音,这声音不止她听到了,孟砚泓也听到了。

紧接着孟砚泓在姚静檀低呼一声中伸手拔下正射在他肩膀旁的一枚银色环镖。镖身入木三分,镖还别了一张叠放四折的纸张,这东西似曾相识,所以就在他飞入马车的瞬间,孟砚泓并未觉得有多新奇。

从容不迫的将叠成四角的纸展开,上面是一行小字,还加了一片柳叶。

捏起那片柳叶翻看一遍,而后他轻笑一声。

第89章 柳青叶

相对于姚静檀惶恐,孟砚泓显得淡然许多,一支银镖扎进来,他甚至没有阻止马车骑行。

姚静檀看着他手上的一应物具,又观他神色,不解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故人送来的。”很显然他认识手里的东西,而后抬眼朝马车窗外望去,露出皎洁一笑。

姚静檀不明所以,见他不答也便不再问。

回了怡畅欣苑之后,姚静檀立即回了景园,她现在急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赶快收拾细软,随时准备出发。

之前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父亲在牢狱中,她也伸不上手,更急不得。如今不同了,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她怎能不急?恨不得马上飞到纪州去。

……

是夜。

梆子才敲过三声,窗外灯影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将园外枯树枝的光影打在窗棂之上。

一条黑影自窗前飘过,正好被孟砚泓察觉,他不急不缓的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书页,一双漆黑的眼盯着书房门口。

不多时,门自外推开,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书房的烛光透成一条线,直冲人眼。门外的人只露了一只眼瞧看门里,正见着孟砚泓坐于门前看着他轻浅一笑。

外面人一见是他本人,将门缝推开,整个人自黑暗处来到了烛光底,说是来自光底,却也不太透彻。

来人黑衣黑袍,面上又用黑巾覆面,头顶黑纱笼帽,唯露一双眼睛在外,那黑纱时而飘动,将他那双原本就有些看起来迷蒙不清的双眼摇摆的惹即若离。

似在雾中。

“你来了。”瞧此人这身打扮孟砚泓倒是不觉意外,反而悠哉的倒起茶来,似等了这个人多时。

“你倒悠闲,”来人将门缝合上,而后自己则随意的从一侧拉了把椅子坐下,许久以来,还没有哪个人敢在孟砚泓面前这般放肆,除了这黑衣人,“倒金屋藏起娇来了。”

孟砚泓面上没有微动,捏着茶盏的手指却略泛白,他低目盯着茶盏中飘上来的浮叶说道:“你见过她了?”

“当然,今日我可是亲眼见着你们两个上了马车。虽说她着一身内庭宫人的装束,可细看便知是个姑娘,又见你小心翼翼护着的模样,我便是她是谁了。姑娘漂亮,在京城中算是上等姿色,听说你们从前还有孽缘在?”

“都是过去的事了。”若说从前,或真的是孽缘,不过往后,他便不想是如此了。

“那你可将人藏好了,最近京里不太平,这也是为什么今日我来找你。”面前那人似一道打在椅子上的黑影,整个人被黑袍包住,几乎连轮廓也看不清楚。

“我听说了,最近京城附近出了个花盗,专挑高门贵女下手,旁人都说是几年前的柳青叶重出江湖,但我知道那不是你。”孟砚泓轻呷一口清茶,说的很是笃定。

椅子上的黑影一听便笑出了声,隔着蒙面的黑布也感受得到他的笑意,他不禁调侃道:“你怎知不是我?”

“当年你当花盗夜闯姑娘闺房只掀袖探臂,除此之外旁的不做,而这次的人不同,他是动真格的,不仅如此,事后还将一片干柳叶遗留在现场,他顶着你的名头做恶,殊不知你知所以叫柳青叶根本不是因为柳叶的缘故,此人也算是弄巧成拙。”

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对于孟砚泓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亦敌亦友,柳青叶几年前名声浩震一时,是京里出了名的花盗,夜入女子闺房,将人以他特制的柳叶香迷晕之后掀袖一角,只看左小臂。

有几次被人撞见,也有许多人报官,可此人神出鬼没,官府用了许多人也没得摸得到他一分一毫。最后无奈,只得请求大理寺出面,二人曾经几次交手,柳青叶的命险些丢在孟砚泓的手上,即便如此孟砚泓也无法将他绳之与法。

一来二去,二人竟熟络了起来,竟成了可以隔亭聊天喝酒的关系。

他曾问过柳青叶这样做是为何,为何做一个花盗。

柳青叶才道,他根本不是什么花盗,不过是在寻他的亲妹妹罢了。

少时家贫,父母去世的早,他一个小孩子也养不活妹妹,于是将妹妹托付给叔叔一家收养,而他自行上山与一个老师傅学艺。

学成归来寻亲,哪知妹妹早被叔婶给卖了,当初好言好语的劝着让他将妹妹交出去养实则也是为了等他走后将妹妹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