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是想。
随着孟砚泓不急不缓的来到审室。
狱卒前去提审姚知远。
不多时,有镣铐声拖地,带着碎碎闷闷的声响由远传来。
一声一声敲着姚静檀的耳膜,每敲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一下,不由自角落里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朝门外看去。
许久不曾见过父亲,姚静檀甚至想不出父亲坐了这么久的牢会被挫磨成什么样子。
想到此,她紧张的吞了口水。
响声近,先入目的是一身囚衣,而后是侧脸,姚静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也不由在袖中紧捏成拳。
待姚知远大步入门,姚静檀的一声‘爹’险些脱口而出。显然,姚知远一入门便见着了孟砚泓,根本没有留意角落里的女儿。
关于孟砚泓,如今姚知远的心情很是复杂,不久前,这个孟砚泓还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为憎恨之人,不为旁的,只为他曾辜负了女儿的一片真心。可也是这个孟砚泓,在他入狱以来暗地里让人多加照顾,不仅免了他的皮肉之刑,还未像旁人拱火似的急着给他定罪,在这牢中,除了脏些,不得随意出入,旁的倒也真讲不出。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审问。”孟砚泓不急不徐的吩咐道。
这狱中的人哪敢不从,忙急急退下。
可即使如此,姚静檀亦怕坏了事,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听到孟砚泓对姚知远道:“姚大人,你看我将谁给你带来了。”
话音落,姚知远还未会意,便见着角落里的人急急奔到他的面前,瞬间哭的梨花带雨,“父亲!”
这一声唤让姚知远心肝跟着一颤,猛眨了两下眼才认出是姚静檀,许是因为太过吃惊,嘴巴干张合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唤出女儿的名字,略带不可置信的疑惑,“静檀?”
姚静檀拼了命的点头,脸上的泪都甩了出来,“父亲,是我!”
“真的是你,静檀!”姚知远狂喜,脸上又带了哭意,眼圈顿时红了,也顾不得问她为何这身打扮,“你没被抓起来?你母亲同你姐姐们呢?你可知她们的下落?”
一连几问,姚静檀竟不知先答哪个好,于是理了思绪缓缓道来:“我没事,我本来离京了,后听说家里出了事便回来,本来我也要被抓的,是太后护了我,我这才平安无事。二姐夫被调离京城去做了地方官,二姐随他一同去了。”
“至于母亲和长姐......”她一顿,下意识的瞧看门口,虽说这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无旁人,可谨慎如她,仍觉着在旁处透露行踪不妙,只道,“父亲放心,母亲和长姐现在也很安全,无人找的到。”
闻言,姚知远眼珠子一亮,得了这个消息可谓是又惊又喜,“你娘和你大姐平安无事?”
“是,平安无事。”为了让父亲彻底安心,她凑上前去,附在姚知远的耳畔低声道,“本来也是要被抓的,可是二皇子将她们提前救了,人如今都在他的府上,年前我还见过。”
“她们在......”‘二皇子’三个字姚知远并未讲出,只同她摆了个口型。
姚静檀肯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所以父亲不必担忧。”
这消息来的巧又妙,让姚知远一颗悬着的心彻底踏踏实实落了地,竟出了一身的松汗。
孟砚泓的目光在这父女二人面上扫过两遍,想着今日也不是为了让她们说话的,他还有正事需得办,于是乎在二人中间打了个岔问道:“姚大人,听说之前你被京兆府拿下时什么都不肯说,既不为自己脱罪,又不承认自己有罪,因此你才被移交到大理寺,如今到了这里,你还不肯说吗?”
一直以来,孟砚泓就觉得这案子蹊跷,姚知远当真能将手伸的那般长?他当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和人里应外合损公自肥?
“静檀,你知道吗,你今日来的正是时候,若不是你带来了这个消息,怕是爹这一辈子清明,就真的毁了。”
姚知远将背挺直,说着姚静檀听不太懂的话。
可那厢孟砚泓眉目一提,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比常人更要敏感些,听话听音,姚知远说的这句,不正是恰正中了他的猜想――此事果真有内情。
作者有话说:
走两章剧情,然后会到感情了
第87章 账本
“爹,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如今事到临头,我们姚家都落到这般境地,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在姚静檀眼中,姚知远虽不是那种求真到一定境界之人,但也不会做出贪赃枉法的事,他泡在官场多年,深知为官之道,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偏偏如今就出了事呢?
姚知远将视线从姚静檀脸上移开,挪到孟砚泓脸上,虽不晓得女儿为何又会同他在一处,不过此时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脚步调转,直面面对桌案正居之人,郑重说道:“三皇子,姚某是被冤枉的,我从未贪过朝廷的振灾粮款,反而是在此之前发现了户部的人与纪州知府账目往来略有不清。”
他一顿,显见着孟砚泓的眉目缩紧了一下,他不开口打断,只是直盯着姚知远,等着他的下文。
于是姚知远接着道:“不久前,姚某的老友,也就是在西北纪州任上做知州的梁松炎与我来信,信上说纪州知府李清世在朝廷拨下来的振灾粮中掺了沙土,还用假银替换真银,而且其中有户部的人参与,据他偷偷所计,由李清世等人侵盗的赈济官粮不少于两千石,银钱不少于五百两。”
这数目让孟砚泓心头一缩,两千石......西北纪州闹灾许久,这两千石不知可以救下多少条人命,可即便是这时还有人敢伸手掏钱。
他不由抬手重拍桌案一声。
这一下也让一旁站着的姚静檀回了下神儿,朝里的事她懂的不多,但是在振灾粮中掺沙子她倒是想的通。
一斤米若是混入半斤沙,另外半斤米便挪了出来,积少成多,成百上千石,这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梁松炎在信中所说还不止这些,他们不仅打了赈灾粮款的主意,且连平仓与义仓中的都不放过,此次饥荒闹的这般严重,起因也是仓中无粮可放。”
说到平仓与义仓,孟砚泓自然再清楚不过,朝廷会为了防止饥荒而在各大州府设有仓储,每年的仓米多半会有结余出来,若不及时更换会让这些仓米发霉而不能食用。为此朝廷下令这些存留下来的仓米每经一年半便可支作军粮,再以新米充之。
其间有过不要命的曾擅自挪用过仓米,以至于在有灾时开仓赈灾之时无米可用。
一经发现,这便是抄家杀头的罪,倒不想原来还有,还正在纪州。
孟砚泓脑中索事来回翻转,他记得,锦妃的兄长,那位昭勇将军高轩玉,曾在纪州驻军。而户部尚书高洪则是锦妃的舅舅,户部两位侍郎,一位是姚知远,另外一个则是焦扬。姚知远自不必说,从不站队,而那焦扬则是高洪一手提拔。
言至此,姚知远已是气愤之极,皆知西北闹灾,老百姓苦不堪言,他仅想想便觉心酸,将身板挺直,接着说道:“正因见得如此黑暗,梁松炎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亦不愿坐视不理,于是悄悄记了账目八百里加急与我,那本账册我拿到手后便又想法子寻了户部与纪州分拨粮款记录,果真差距甚大。”
“那本账册现在在何处?”现如今听了这些,孟砚泓面上平静,可内心已经开始激荡了起来,因为只要有了这些证据,就能让背后一直做恶的人暴露在阳光之下,再无躲藏可能。
姚知远低叹一气,“之前我查此事时,被人悄悄盯上,他们发现我在查这件事,便泼脏水在我身上,做了假账安在我头上,反给我安了个与纪州知州梁松炎串通一气损公自肥的罪名。姚家出事后,我与梁松炎的往来书信与那本账册都不翼而飞。”
“既是如此,你为何入狱后不为自己辩驳?”孟砚泓又问,“自出了这件事后,纪州知州梁松炎死的不明不白,都说他是畏罪自尽,可我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