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孔文毓的,孔文毓最后一次来你们见春楼是自己还是同朋友一起来的?”
“他每次来都跟着两个人来,一个叫李满,一个叫汤与贺,那两个人像是他的跟班,说话也是一股子闵州腔调,似他们三个是同乡。”
“除此之外可还有旁人?”
“倒是没有了.......”老鸨眼珠子一转,“我想起来了,孔文毓那厮最后一次来见春楼时除了身后跟的那两个货,还有一个年轻相公,不过那相公显然同他们不是一路,是个生人,来时黑着脸,走时仍是黑着脸,应是闹了些不愉快。”
“你可还记得那相公长什么模样?”姚静檀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的挺俊的,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左边眼角有一颗痣。”
一提到这颗痣,姚静檀脑子嗡地一声响。
这人不是向鹿鸣还是谁。
一早她心下便开始生疑,只是胡乱猜测她不敢多事,更怕给向鹿鸣带来麻烦。
只是那天他实在是太过古怪,让她想要忽略也忽略不掉。
她也不知道为何孔文毓之事她会怀疑到向鹿鸣的身上。
更想不清楚为什么向鹿鸣是明明那夜出现在大理寺他却说没有,明明会说闵州话却不承认,还有那天他在牌坊下的失神绝望,很难让她不怀疑。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可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姚静檀脸色也一点一点跟着沉下去。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可以问问当天那些姑娘,那孔文毓每次来都叫上三五个姑娘作陪。”
“劳烦您将那日在场的姑娘都叫出来,我有话要问。”
“没问题,我这就去,您先上楼寻个雅间,我给您上壶茶。”老鸨笑道。
她由大茶壶作引,踏梯行至二楼。
姚静檀前脚走开,后脚便有姑娘扯住老鸨,指着姚静檀离去的方向说道:“这是个姑娘吧,跑这里来作什么了?”
“自打她入门我一眼就见出是个姑娘来了,”老鸨理了理袖子,暗叹自己眼力好,“不过她知道孟大人给我文书的事,想来和大理寺的人有关系,咱们也得罪不起,说不定她与那天来的那个年轻相公有些关系,说不定是相好,来探探那相公是不是跑这里寻花问柳来了。”
人才落座,根本不知底下如何编排她。热茶上来,姚静檀只瞧着发愣却未喝一口,心慌,没来由的慌。
素日里挫笨如她,自小除了吃睡玩旁的都不多想,如今却能敏感至此,为了一个本不切实际的想法追到这里来。连她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只盼着今日是自己白忙一场。
不多时,有几位姑娘入了室中,先是与她见礼问安,而后姚静檀直白问道:“那天就是你们几个在孔文毓的桌前吗?”
一位身着耦荷色衣裙的女子上前一步应道:“回大人正是我们几个。”
“能给我讲一下那日你们都在孔文毓那里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吗?你们掌柜口中那位年轻相公可是与孔文毓一同来的?”
见她语气倒是客气,更加印证了方才老鸨的猜测,大理寺问话的大人可没有这么温柔的,这可不就是位姑娘。
不过几个女子看透不说透,老鸨吩咐了知无不言,她们便也不敢糊弄,于是便道:“那位相公生的俊佻,从前从未见过,不是同孔文毓一起来的,是后来的,看起来关系应当是不好,因为孔文毓和那两个跟班还奚落他来着,说什么从前在闵州时一身破长衫,白日在书院读书,晚上去四处当杂工,满身上下掏不出两个铜板,哦对了,他们说那相公是大理寺的,好像是姓向!”
“向!”姚静檀因一时激动,抬手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汤险些将她烫了。
“是姓向,我记的真真的,奇怪的是若说是位大人,可那三个人当中除了孔文毓之外都是白丁,却敢拿言语羞辱,也是胆大,可那位大人面上虽不高兴,却也未多说什么。”
此时姚静檀已经一个头两个大,心中的疑惑一点一点被证实,若这些姑娘说的是真的,向鹿鸣曾在闵州读过书,那便是在那里生活过,那段日子许还是一段不光彩的过去,所以他才有意隐瞒。可有一点她还是想不通,他既然是渔阳侯的外孙,渔阳侯的女儿当初亦是直接与人私奔到了芒州去,倒是不清楚为何又与闵州扯上关系,向鹿鸣的父亲是当地的名医,又怎会让妻儿跟着吃苦呢,先前向鹿鸣也曾讲说过,说他的父亲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也能凭着一身高超的医术让家人衣食无忧,缘何会出现她们所说的那般窘迫光景?
她着实想不通。
是谁说了谎话?
第72章 重阳楼
姚静檀忘了自己是如何从见春楼出来的,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姚静檀召来田喜。
田喜是之前姚江雪府里的老人了,办事妥当,此次姚江雪离京并未将他带走,而是留给了姚静檀。
姚静檀来了这宅子许久也没特意召过谁,此次还是头一回,田喜很麻利的便来了,“三姑娘您找我。”
直到田喜开口说话才将神思游离在外的人拉回来,她愣坐在圈椅上,神色恍惚,好半天才想起让他来是要做什么,“田喜,你替我跑一趟闵州,再跑一趟芒州......”
年气越来越重,已经有手巧的姑娘裁了红纸各样贴于门窗前,放眼瞧去便是喜庆,可她却是一点儿也欢喜不起来。
田喜不在的日子里姚静檀闭门不出,何处都不曾去过。
可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得知京城里外的消息,其中一桩便是之前与孔文毓在一起的那两个人找到了,却不是活口,而是两具尸体,被人以绳线活活勒死分别丢在西郊与东郊的山上,京兆府的人带着猎狗足足寻了几日,挖出来时因为天气冷,尸体保存尚好,一见便是因为着急而匆忙埋的。
他们的死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他们跟着孔文毓一起,若当真知道了许多事情,怎么会留下活口呢。
又隔几日,田喜终于回来,此时已是二十八,再有两日便是除夕,奔忙了一大圈,带给了姚静檀天大的消息。
整件事情的脉落并不难寻,若要寻些真相不过要些时间罢了。
此不久,有婢女来报,说向鹿鸣登门而来,这对姚静檀来讲说十分意外,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应当如何同他见面。
“让他在前厅等我,我这就去见他。”有些事,她确实要自己问个清楚才是。
更衣后,她缓步而行来到前厅,隔着屏风瞧着前厅里的人正慢手举茶,一举一动都十分从容,姚静檀实难将他与杀人之人联想到一处,实则这几日她一直也不敢如此去想他。
在姚静檀的眼中,初次与向鹿鸣见面他便是在救人,永远都为旁人设想,永远都能让自己立于麻烦之外。
这样的人怎么会杀人?
屏风后的人露了真颜,同时向鹿鸣抬起头来与之对视,温笑一如既往。
而后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温声唤了句:“静檀。”
此次姚静檀没应,真是径直走到他面前停下,“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