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把苏氏吓了一跳,看看天色,还不到关铺子时候,这两个行色匆匆的,倒把苏氏婆媳两个惊了一惊。

不等苏氏开口,急性子的五郎就把这话一五一十说了。

苏氏朱氏婆媳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没想到,这原辰还这样大胆。婚前养外室就算了,居然还是个花娘,还有了孩子。这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这事儿属实?"苏氏问了一句。

"应是真的。叶三老实可靠,从不说假话,他弟弟叶老四也的确是在原家香满楼做活计,也常去外头跑腿儿。这就八九不离十了。"三郎沉静地说,"原先说崔大郎瞧着不如意,而今我瞧着竟然很不错。至少和五弟好些年的朋友,也没听说有甚个不妥当的。"

朱氏也关心霜降,可她怀孕到底精神短了些,想事情不如从前那样周全,见苏氏不说话,就急道:"他家都这样了,难不成娘还要答应?那可是害了妹子一辈子啊!"

她是为霜降好,苏氏也不怪她,嗔道:"我何时说了要答应?既是如此,还是明儿就叫媒人推了他家去。三郎说的是,如今就剩下一个崔家,原先瞧着样样都不是最出挑的,可如今竟也是个好人选。"实在是原辰给了沈家一个大大的打击。三郎与五郎也去探过,除了原家郎君去年时不时要去逛逛花楼,如今倒是不去了,旁的也打听不出甚不是。结果居然差的栽了个大坑。沈家人的天平渐渐就往崔如松那头倾斜。是,他是武官要打打杀杀,可是他有能为,家境不说富足,也是温饱以上,又和五郎好些年的朋友,也算是知根知底,再没听说他有甚不妥当的。

霜降在门外听着,也不由得思考起来。

黄家郎君不太合适,原家则是心眼太多,去了就是一个烂摊子。要想知根知底,还要人有能为,数来数去竟然还是崔如松合适。

想到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霜降叹了口气。本来在这样的时代她也不奢求甚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了。至少崔如松十二岁起就做百夫长,虽说人冷肃,可是他脑筋清楚,为人不错,能与她做到相敬如宾,那也就够了。反正都没有感情,嫁谁不是嫁呢?

她于是就默默的回去了。在苏氏来问她的意见时。她就点了头。

第二天苏氏就回了话,说愿意跟崔家结亲。

崔如松原以为他是没戏的,哪知道这门亲事还能落到他头上。他不由眉毛一挑:是昨儿跟她见了面的缘故?

想到他一看过去,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去的小女郎。崔如松嘴角上扬。既如此,倒也是门不错的亲事。

第39章

崔沈两家婚事定下,崔守仁也松了一大口气。自娘子邹氏过世,到而今已有七年,他忘不了娘子临终时拉着他的手细细嘱托。她为人母者,总是怕自己去的早,不能为孩子们筹谋,故而一句句嘱托给郎君。

她说大郎性格内敛,又不好说话,长子撑门立户,需得找一有能为有家世的佳妇,方可得宜。次子性格外露,往往喜怒形于色,需得配个活泼的新妇。幼子尚小,郎君需得多看顾,如此方才无忧。

崔守仁一直记得娘子的话,为了大郎寻一门佳妇,他硬生生的拖到长子十六岁,幸而如今得偿所愿。将来百年后,他也有脸去见娘子了。

沈五郎小定日在十五,但妹妹必不能越过兄长。故此崔家就定下了下个月二十三作为小定之期。

崔守仁看重长子,也不肯叫橘小娘操办定礼,以免长子媳妇面上不好看自古定礼皆是长辈张罗,妾室却不算正经长辈。

他于是自己一样一样买办起来。他已决定,长子成亲之后,他就提亲卸甲。给儿子让位孝道在上,儿子的官位可以与父亲平级,却不能超过父亲。他已经是十年不能再升一级了,不如就及早退下。他千夫长的官职,退下之后,按规定,儿子也能直升两级。不过若是儿子有本事,他卸甲之前就做到了千夫长,那可能也就只能往上头升一级了。

毕竟千夫长已经有了品级,不似百夫长及其以下,是无品级的官吏。一个萝卜一个坑,再没那么容易上去。

这头知道霜降与崔家亲事做定,二娘和四娘都与她道贺。

这可不似二娘被坑的亲事,江家的亲事,虽说也是二娘的喜事,可是霜降和四娘都不好去道贺。毕竟也是怕二娘心里不舒坦。

这回的崔家,除了年岁大些,可是样样都好,还是个知根知底的。二娘和四娘当然要来道贺。

正好二娘也在霜降处没回去。她就摸了钱出来,叫桂圆和杏花两个去福祥斋买了点心来吃。

霜降就笑道:"光有点心,没有茶怎么好呢?桃花,你去把柜子开了,前儿三哥买回来给我分的玫瑰露拿一瓶来,拿我那套甜白瓷的杯盏来,咱们也尝尝这州府里头花露的味道。"

桃花应了是,取出一个细颈瓶儿,拿了拿套甜白瓷的茶具来。先倒出一些儿鲜红澄澈的玫瑰露来,再拿了滚水调开。玫瑰的芳香仿佛就是如同爆竹一般,迅速的的在房间里四处蔓延开来。

二娘抿了一口就赞道:"果然比咱们平日调的玫瑰饮子好喝,甜而不腻,芳香可人。"这玫瑰露实在昂贵,不过巴掌大的细颈瓶儿一瓶,就要足足五两银子。恰恰就是崔如松半个月的月俸。好在沈家买卖做的好,也能买几瓶子尝个鲜。

因为贵,三郎也就没有分送出去,只给了母亲,阿奶,妻子和大姐三妹一人一瓶,多的就没有了。

姊妹三个也就就着玫瑰饮子和点心说笑了半日。

到的第五日上头,就是五郎和许元娘的小定礼。大伯母刘氏已然能够下床了,不过身子骨还是不大好,苏氏也不敢劳动她,怕大嫂劳累了身子又病起来

只好就请了周氏和舅母徐氏一道去。

准备了十二匹缎子,四盒果子:桂圆,红枣,花生,莲子。一对鸡一对鸭。已然就是很不错的小定礼了。

之所以全部拿缎子而非棉布,这也是苏氏替小儿媳妇周全的意思:许元娘家贫,嫁妆里的布匹必然拿不出多少钱置办,更不好上沈家布庄置办,不如就小定礼全拿缎子,许元娘也不必烦恼,只需把这些缎子拿去充做嫁妆,那也很体面了。

许元娘的母亲葛氏很明显没有理解到苏氏的用意。

她愁眉苦脸的道:"我原想着,你婆婆下的小定礼,能有几匹细棉布,也能给你和二郎做两身新衣裳,如今全是缎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做缎子衣服穿,那就太过了。"

许元娘一面利索的把药锅里头的药到到碗里,端到她娘手上。

一面道:"娘,这是好事啊。您想想,我们家可有钱买办缎子做嫁妆?"

葛氏道:"虽说咱家没钱,可是凑一凑,还是足够的。"

许元娘嗔道:"怎么能为了给我办嫁妆,把家里掏空了呢?我的意思是,我未来婆婆把这缎子拿来,意思就是说免了咱们家去买办布料的难处。寻常人家嫁妆不过是十二匹,还不会全是缎子。这充进嫁妆里,就很体面了。这也是她体谅我们的意思。"

葛氏恍然大悟,而后又难过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唉,都是娘的不是,拖累了你。如今连你办嫁妆,咱们还得靠你婆家接济。"

她心疼的摩挲着长女的脸颊:"日后去了婆家,万事都要小心谨慎,要好好侍奉婆母,襄助夫郎,对嫂嫂小姑也要友爱。不要惦记我和你弟弟,我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她最怕就是,长女时时惦记她和二郎,常常从婆家扒拉东西回来。没有一个婆母会喜欢这样只知道无休止的帮扶娘家的媳妇。

她家弱势,她这身子,能活几年都不知道,二郎又年幼,根本说不上话,女儿未嫁时,她日日担忧女儿不能嫁得好夫婿,如今女儿定了亲,她也担忧女儿在婆家受苦,她这残躯无法替女儿撑腰。

许元娘笑了笑:"娘放心,我都知道的。"她这样的身家嫁进去,自然是要小心谨慎,处处与人为善,不讨婆母夫君不喜的。

葛氏叫了女儿打开床头的枣木柜子,里头取出一只小匣子来。

打开小匣子,里头是葛氏存下的银子和首饰。银子不多,满打满算不过十几两,葛氏当年夫君在世时,也是有好几套头面的,虽说金的不敢买,银的却是有几套。

不过许父死的早,她又病歪歪的,家里除了铺子租金并无别的进项,零零碎碎也典当了好些。如今只剩下葛氏当年出嫁时陪嫁的一套,和许父给她买的第一套银头面还在。葛氏舍不得它们,留着做个念想。

"这套头面,是我当年出嫁之时,你外婆给我置办的,年岁久了,色泽也不算鲜亮,我就留着做个念想。这套你爹给我买的蝶恋花的头面,样式虽说老了,可是成色倒还鲜亮,分量也足。你拿了去,添在你的嫁妆里头。"葛氏说的这一串话来,又咳嗽两声,许元娘忙给葛氏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