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知道,大姐的主子是看着大姐的面子上买了她们,一个女使按市价给了八两银子,全在她们手上。她进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干活,好好伺候主子,不教主子觉得买了她们是个错误的决定,从而看轻了大姐!
到了晚上,二丫和三丫梳了双环发髻,带了两朵桃花的绒花,穿了一身青色的棉布裙子,一双干净的绣鞋,由桃花带着进来给霜降磕头。
霜降细细打量了一番,个头略高,细长眼睛的那个是二丫,虽然又黑又瘦,但是眼睛很亮,圆眼的是三丫,她是最小的,从小被两个姐姐带着保护着,性格有些怯懦胆小,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
"既进了我家,名字也改一改。二丫日后就跟着你姐姐,叫杏花,三丫就改名叫兰花。刚进咱们家里,都是一百钱的月钱,日后做久了工再涨。一季两套衣裳,一年两套被子。杏花日后就跟你大姐一块儿伺候我,兰花跟着李妈妈。咱们家小门小户的,没甚么规矩,勤快懂事,不多口多舌就好。桃花带着杏花和兰花去捯座房里找一间空房住下。今日晚了,就不必来上工了,你好好带带她两个。先去给老太太,太太,三奶奶她们请安去。"霜降对着桃花说了安排。
如今沈家仆役们工钱分三等,第一等自然是李妈妈这个大管家,她拿八百钱的月钱,一季三套衣裳,一年三套被子,第二等就是李大壮,桃花以及冬雨春斜,他们一月五百钱的月钱,一季两套衣裳,一年两套被子。当然,桃花是贴身伺候霜降的,自然霜降这里也每月贴补她两百钱,还有时不时的赏钱,春斜伺候大苏氏,大苏氏也每个月贴补她两百钱,时不时也有赏赐。她们两个比起李大壮和冬雨来说,也是待遇优厚一些的。第三等就是如今刚进来的杏花兰花姐妹了。不过做的久了也是会涨月钱的。杏花贴身伺候霜降,霜降也每月贴补她一百文。毕竟先来后到,桃花伺候的更久,杏花自然不能与桃花一个待遇。
桃花磕了头,就带着两个妹妹先去见了大管家李妈妈,报备了,下月才好从李妈妈这里领月钱。然后才带着去给大苏氏,苏氏,朱氏这三婆媳请了安。
既然兰花替了冬雨的缺,冬雨日后就专管伺候朱氏和她的孩子们了。朱氏也就按着太婆婆和小姑的例子,每个月贴补冬雨两百钱。
李妈妈仔细看了看兰花,虽然怯懦了些,但干活儿手脚麻利,虽说会的不多,但眼里有活儿,这就让李妈妈很满意了。
杏花自然是跟着姐姐,这让杏花既安心又担心。安心的是日后她能常常跟着大姐,又担心小妹,从来没有离开她们两个独自做活儿。从前大姐在时是跟着大姐,后头大姐被卖了,又是跟着她,她是最胆小的女郎,从来都是姐姐们保护她,姐姐们叫她作甚她就作甚。这就导致杏花对于兰花极度的不放心。
桃花就叫她宽心:"李妈妈看着严厉,实则是个面严心软的,只要咱们兰花不偷懒儿,再不会怎么着。再说了,咱们一日三餐都见得着。晚上下工了你们也是一屋子睡,三丫,不,兰花到底要长大的,咱们两个不能护着她一辈子。"
杏花想了想也是,妹妹可没有受了委屈的样子。反倒是沈家伙食好,她们两个来了一个月,都胖了一圈儿。虽然离平均的胖瘦还有差距,可再不是以前那样皮包骨的样子了。
霜降是个宽和好伺候的主子。杏花伺候了一个月就得出这个结论。
主子的钱在哪,贵重物品在哪里从来不避讳她们,有空时也教她们认字做女红,原先和她一样甚么都不会的大姐,如今既能识得数百个字,也会做衣裳做鞋袜了。也常常给她们点心吃,给她们花儿戴。实在是,实在是她见过的,除了大姐以外,最好的女郎!
她手笨缝衣服做鞋子不大行,只好晚上下了工跟着冬雨姐姐学梳头。日后姐姐管着娘子的首饰衣物,她就管给娘子梳头。总要有个一技之长,才能不被后来的赶上去,才能叫娘子长久的用她呀。
冬雨比起刚来时开朗了许多,也时不时跟同事们说笑。她除了一手好厨艺,就是一手梳头的本事。原先在府里,她藏拙,就是因为怕贴身去伺候太太奶奶们,一个不小心就被赐下去做了妾。她想着大厨房好,只管做饭,年岁到了就配个小厮,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了。那里知道还是躲不过。如今来了沈家,主人家宽和,同僚们也都处的好,不似府里那样勾心斗角的,她也渐渐的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
因着是三娘子求了三奶奶,两个主子都发了话下来。她晚上吃过晚饭之后就可以不去三奶奶处,而是去捯座房里教三娘子的女使杏花梳头。杏花人聪明,学的也快。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学针线时,她费了好大的劲儿,也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荷包是双鞋。可这梳头,她就练四五遍,就会梳了。
可能这就是天分了。霜降见她学的好,也赏了一两银子给她。喜得杏花兴致更高。
杏花兰花在沈家呆了一个多月,霜降确实也奇怪,既然她两个是偷偷跑出来的。为甚桃花爹不来寻?
其实桃花爹是来了的。他在家里作威作福,可出了门就是个纸老虎,见着府城大门他就心里发虚,也不知道哪里去找女儿。府城脚店又贵,最便宜的大通铺一晚上也得五十个钱一晚上。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他被卖出去的大女儿,没头苍蝇似的撞了有十天,正好那十天杏花兰花被拘在家里学规矩,双方没有碰上。桃花爹只好气呼呼的回去了。
第33章
晚间五郎回来了,他如今已经是出师了,自己攒了五十两银子,爹娘替他也出了一部分钱,在顺德街买下两个开间的铺子做他的棺材铺。五郎人活络,嘴巴也甜,袁师傅把自己家的木头供货渠道也分享给了他,既卖棺材,也卖香蜡纸钱等一干丧葬用品。这长久的生意,还得是有个自己放得下心的人帮衬才行,也是苏氏给出钱,给小儿子买了一个十八岁的小郎,唤做李二,曾经也是帮东家看过两年店子的。好帮衬五郎做买卖。
沈家虽说是外来的,但历经两代,在西市这一片也算是人脉广的。沈五郎的铺子开张五个月,倒也买卖不错。虽说是香蜡纸钱的买卖占多数,棺材只卖出去两副。但这棺材生意利润大,本就是一单能吃半个月的买卖。倒也算不错。
虽说买卖走上正轨了,但五郎因为卖棺材做死人生意,好些小娘子只是嫌弃晦气,又害怕这些个,他倒成了几个兄弟里头婚事最艰难的。就连只大他一岁的三叔家四郎,条件远不如他,可人家都定下来了亲事。只是女郎年纪小,需得明年才能成婚。哪里像他呢?合适的女郎看不上他做棺材生意,看得上他的呢,他和爹娘又看不上人家。故此一直拖到而今十四岁,还没定下亲事。
但他可想的很开,他朋友崔如松,如今都十六岁了,还没定亲呢。他两个常在一处玩,就有相熟的郎君取笑他两个"娶不上娘子"。
其实五郎自己也奇怪,像他是因为买卖被连累了,可松哥却不是。十六的百夫长,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年轻有为,又长的好,家里又不拮据,还是长子。怎么会说不上亲呢?
崔如松笑了笑,就是因为他是长子,他爹总想给他娶一门得力的,能承重的媳妇。左挑右选才到而今还剩下。他可不好跟五郎说,他爹还想着把沈三娘聘给他呢。不过因为年岁差了足足四岁,要是就去说,只怕要被苏氏打将出来。这才没寻媒婆去他家提亲。
次子就不需要他这样慎重了。虽说崔如柏比哥哥年纪小,但已经是定下亲事了,就是与崔守仁同在左都头麾下的那一名叫做杨胜的千夫长,他的次女杨二娘。
只等着他两个岁数到了就成亲。
对于娶娘子,崔如松没甚么想法,只希望是个贤惠大方,温柔体贴的就行了。他是长兄,两个弟弟还小,若是长嫂容不下两个弟弟,那就是容不下他。故此他也不着急,他知道爹只会看的比他多。慢慢的来就是了。
如今崔如柏也进来军营,可惜没有山匪来给他立功,到了而今还只是一名伍长。就这伍长,还是靠着他爹和他老丈人的面儿上才有的。
三个人聚会的时间不多,但也亲近,常在一块儿喝酒作耍。
这头五郎回了家。苏氏就把他叫住:"五郎,今日李媒婆来了,说是城东穗禾巷子里头有个许姑娘,小字阿澜,如今是十五岁,比你大着一岁,因着给亡父守孝错过了亲事,才耽搁到如今。我也细细打听过,许娘子家里穷,只靠着她爹生前置办的铺子租金过活,但她是长女,操持家务,奉养母亲,教养弟弟都是好的。性子又温和,我想着配你也是拿得出手的。你心里怎么想?”
五郎脚步顿了一顿:"她既这样好,肯嫁给我一个卖棺材的?"
苏氏道:"若是她爹还在呢,自然也轮不上你。不过她爹已经是去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全指望着那一年十五两银子的租金过活,她娘总不能为着弟弟妹妹耽误了她终身?因着家穷,没嫁妆,倒是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和病弱的寡母,自然是也难找一个好的。你们俩都是老大难,但我瞧着这许元娘不错,你爆珠似的性子一点就燃,正巧要配一个温和的娘子才好。不过,娘也得跟你说在前头,许家家贫,怕是置办不了甚么嫁妆,你要是嫌弃许元娘没有像样的嫁妆,倒有寡母幼弟拖累,就不要答应。要是答应了,可得跟许家元娘好好相处,她的寡母幼弟,你也帮着看顾些许,不能嫌弃人家才是。"
五郎倒也沉吟了一会儿,倒不是嫌弃许元娘家贫,还有寡母幼弟拖累,只是娶娘子这件事,他想着总要慎重才好。万一娶回来一个跟大嫂子王氏似的娘子,岂不是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故此他只是说:"娘,容我想一想罢。"
苏氏倒也不逼他立时就做主。三郎那时也是过了一夜才拿定的主意。虽说后头发现朱氏容貌平庸有些不喜,可到底还是和朱氏琴瑟和鸣的。娶娘子嘛,总要儿子们自己点了头才作数。
五郎吃了饭,找了霜降拿了两包点心,又买了一瓶杏花红,就去找崔如松兄弟。
崔家如今早就习惯五郎时不时来寻松柏两个兄弟喝酒作耍。
倒是崔如松有些奇怪,下午他们才一块儿买了烧鸡酱鸭去五郎的铺子上喝酒贺他生意兴隆。怎么这会儿倒寻了来?
果然坐下他就开门见山:"我这回是有事求松哥和阿柏,我娘给我说了一门亲,是穗禾巷子里的许家元娘,可我想着,媒人一张嘴,就是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你们手下人多,消息也广,能不能替我去打听打听,这许元娘性子到底如何?旁的也就罢了,我这是做棺材铺子,好些女郎都介意,再一个,我嫂子是承家业的长嫂,难免强势些,还有我妹妹,我两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就许诺说哥哥要保护她一辈子我也希望我将来的媳妇不要与我妹妹闹别扭,我是次子,早晚分出去,我就想着她在家能与家里和睦相处,能对我妹妹好,踏踏实实的跟我过日子就行了。"
崔如松笑道:"这是好事儿,你可也算是要说亲了。这不是甚么大事。明日该是刘百夫长的人巡逻,我就与他换一换,叫阿柏带了人去替你看看也就是了。不过,你心里也要有数,我们毕竟是男子,也只能看个皮面上的,究竟怎么样,这却是没法子看着的。"
五郎就笑着拿起杯子道:"这自然是了。我这杯酒谢松哥了!赶明儿你娶亲,弟弟我定然送一份大礼!"
崔如柏打趣道:"可别送你铺子里的镇店之宝啊!"
五郎笑道:"那可不能给你们两个。"
三个就一块儿喝酒。
这头崔守仁心里埋起来的那个念头更是活跃了。
沈五郎和他家大郎二郎这般好,说不得,也是愿意大郎娶他妹子呢?
实在是沈三娘这个人太讨人喜欢,几乎成了这几年有郎君要娶妻的长辈们最想聘的新妇。她爹沈二官人买卖做的好。三个开间的铺子虽然不能再往外面扩,却走通了官府的路子又搭了一层,如今也卖一些贵重的料子,好些小富户小地主家里都在他家买东西。她两个哥哥也有出息,虽说五哥做的买卖听起来不大好听,可是棺材利润大,这谁不知道的?她自己又有一手宁远府排的上前几号的好绣技,怎么一年也好挣上百两银子,据说也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怎么不炙手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