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崔如松他们损失惨重,死了两个,伤了三个,崔如松后背从左下到肋骨被砍了一刀,腿上也被砍了一刀,但他们还是顽强的斩杀了这群山匪。

崔守仁见着血泊里的儿子时,心就咯噔一下,急走上去一看,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立马招呼人抬了担架。

叫了军医来。好在只是皮肉伤,未曾上到骨头,否则可就难办了。

这群少年郎都不大,最大的是已经死了的陈四郎,十五岁,最小的是伤的最轻的苗山,也才十二岁,只比身为伍长的崔如松小三个月。

因为他们斩杀了山匪头子及其心腹,自然立了大功。

刘将军作为西山大营的一把手,给崔如松提了两级,升到了百夫长,其余人各提提一级。阵亡的两位均以百夫长品级下葬,军营出钱。赏他们家人三十两银子,并每月按伍长的月俸给抚恤金。崔如松他们几个活着的就没有三十两了。每人十两银子,崔如松是头儿,就多了五两银子,外加十匹布,二十斗米。

当然,能活着势必比死了的要强。崔如松他们三个因为受伤,上面特别批了一个月的假期。反正剿匪完毕也并没有甚么事情要做了。崔如松也就安安稳稳的躺在家里养伤。

崔守仁当然骄傲,他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百夫长。这可是他老弟奋斗半辈子的成果。当然,这有运道的缘故,可是不能否认他儿子的成功。

可是他也知道,儿子能升这么快,只是因为是无品级的军官,等到了九品千夫长这个位置,想往上升一级那都得打破了头。

不过他转念一想,当然也好,大郎如今势头过猛,必然有人会注意到,担心他是否会挡路。就在百夫长位子上蹲几年也是好的。

讲实话,崔如松是个很冷静很理智的郎君。他当时知道,如果拿下这群人,他们这五人小队一定会有死伤,可是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做。

因为立功。排方坡的大当家,画了画像,他们都认识。能取他首级,立时就能往上面升一级。他知道自己不甘于像他爹一样,做到半辈子的努力就到千夫长。这是难得的立战功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战功!他当然知道死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可是他不怕。世间事往往都是五五分,能做成和不能各占一半。他想要赢,那就得拼一把。

对面有九个人,但他们只有五个。他很快的就制定了作战方案,开始作战。

结果果然如他预料到的那样:陈四郎和廖二郎死了,但他,苗山和许龙活下来了。他们做到了。

当然,当他看见陈四郎和廖二郎的尸体时,他也曾后悔如果他不这样做,如果他派他们回去报信,而留下一部分人牵制,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

可是还是会的。当山匪与他们狭路相逢,必定会有一方败退,一方胜利,哪怕是以死亡为代价的胜利。比起山匪胜利而他们全部死亡,如今的结果,或许更好一些?

崔如松心里很不好受,他能做出对他的队伍来说最好的决定但那或许不是最恰当的决定。因为他的决定一定会导致死伤,他当然知道,可真正的看着战友死在自己的身边,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和自责像涨潮的水流一样迅速蔓延到他的心头,把他的心淹没。

如果作为头儿的他,能够再强一点,再聪明一点,能够想到大获全胜而保全大家的办法,是不是陈四郎和廖二郎就不会死?

崔如松心情很低落,作为弟弟的崔如柏和崔如榆即使有好多的话想要跟哥哥说,但却没有开口。

他们还小,不懂得战争的残酷,他们只知道大哥以少胜多,带着一小队的人打了一个大胜仗,连升两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但他们却不知道,这把功勋浸满了鲜血。

要当兵,这条路是一定会走的。他一定会不断的看着人死在自己身边,那些人或许是敌人,或许就是朝夕相处的战友。也或许就是他自己。这很残酷,但却是他们军户家的男丁们的必经之路。崔守仁即使知道儿子的低落,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别人帮不了他,他得习惯。习惯了血和肉的厮杀,习惯死伤,习惯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砺当中成长。

崔如松在如今西山大营的百夫长里头是最年幼的。但百夫长的责任不会因为你年幼而减轻半分。他必须得伪装起来。因为他是这一百个人的头儿,他不能慌,一旦他慌了,他下错了一个命令,做错了一个决定,那么可能就是以战友得死为代价。

崔如松是个冷静且理智的人。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这场险胜使他明白,他还太过弱小,得振作起来,学更多的东西,变得更强,这样,才能在以后得战事里,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

崔如松养伤的时候,见到了沈五郎。

五郎自从和崔如松的礼物往来之后,两个人一个沉着冷静,一个活泼跳脱居然很谈得来,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朋友受了伤,五郎在休沐时就特意!提了一些东西来看望他。

崔如柏也很喜欢这个小兄弟。三个人常常坐在一块儿说话。。

"这是甚么?倒还好吃,你在哪家铺子买的?"

崔如松吃着一块茉莉茶酥道。

五郎仔细看了看,笑道:"这你可买不着,这是我妹妹自己做的。想是她又捣鼓出了新的点心。”

霜降嘴馋,前世她也常常看着网上的教程跟着学做点心或是饭菜,今生条件不够,但吃货的力量是无穷的,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代替一些没有的食材,倒也能做出几样新鲜的点心。

这茉莉茶酥,就是拿了上好的茉莉花茶做的酥点。咬一口酥皮簌簌的往下掉,里面是细腻的拿了茉莉花酱和面粉调的馅儿,满口都是茉莉花茶的清香味道。并不太甜,但吃着满口留香。

崔如松这样不爱甜食的人来说那是最好不过了。

"你妹妹做的?她手艺可真好”

"那是。"五郎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与有荣焉,"我妹妹从小就聪明,女红写字,画画下厨,没有一样是拿不出手的。"一谈起妹妹,五郎可就兴致盎然了。他能一刻钟不停的跟崔如松兄弟两个吹嘘他妹妹,貌美如花,蕙质兰心,知书达理。

听的崔如柏直翻白眼。崔如松眼睛也没有了光芒,只有盘子里一块一块迅速减少的点心能证明,他的确没睡着。

"也不知道哪家的郎君祖坟冒青烟,能娶到我妹妹做新妇。"五郎以这句话作为他吹嘘妹妹的终点。

崔如松兄弟也两个终于松一口气,他可算是说完了。

第31章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如今的霜降是十二岁的女郎了。因着母亲苏氏就是个高挑的妇人,她们兄妹四个个子都不算矮。才十二岁的她已经是有一米五五左右了。穿着一身湖绿色绣着玉兰花的绸裙儿,配着一件水碧色掐丝褙子。头上松松的挽了一个堕马髻,只簪了一朵卖花大娘筐子里的新鲜的带着露珠儿的玉兰花。

她叫来桃花,把她给怀孕的姐姐元娘准备的东西给姐姐送去。

桃花如今也是十四岁的女郎了,虽然长得不算美艳,但也算得上一句清秀可人。跟着霜降这几年,她性格里隐藏的泼辣的一面渐渐显现。比起刚开始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已经是把沈家当做家了。

元娘上个月刚刚诊出怀胎两个月,这是罗家的第一个孙辈,也是元娘和罗云的第一个孩子。大家自然都高兴。霜降就摸了一百两两银子,叫哥哥三郎在州府里的铺子里给姐姐和怀孕的嫂嫂朱氏各带了一斤的燕窝子。平民吃的燕窝子不可能多么好,只是普通的白燕。就这,一斤也得五十两银子,实在叫人咋舌。

不过霜降有钱。元娘成亲那一年她绣的那副桃源图。虽然耗费了她整整一年的时间,但得了足足三百八十六两银子。她的名气也彻底的在宁远府打了出去,这几年她保持住一年一两幅绣品,赚的自然不如那副桃源图价贵,毕竟那一幅着实的是一幅难绣的出彩绣品。不过一年攒下来两百两倒是够的。

去年十一月里满了十二岁。她就摸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给她三哥,叫她三哥替她寻摸两三个好铺子,她买了来寻中人租出去,也是个长久的营生。

她三哥果然办事牢靠,一百五十两,加上过契,一共给她买下了三个正街上头的铺子。填了契书转手又寻中人租出去。一间铺子一年好有二十四两的收成。

如今姐姐元娘怀孕,她买了燕窝,又添补些买了红枣,桂圆,藕粉,一对鸡,一对鸭子。叫桃花给姐姐送去。就好叫姐姐好好补补身子。

罗三娘自从那一年被她爹开了祠堂请家法打了三十藤条,看着就是老实端庄了许多,如今也安安稳稳的嫁了出去。去年霜降还曾吃过她的喜酒呢。不过姐姐元娘悄悄的告诉了她,罗三娘因为嫁妆少了,不如元娘出彩,只是市井人家中等的档次,二十四抬还是半满的,在家里闹了好一场。但这次不管是罗满还是罗太太,都只做没听见,她还是盖着盖头嫁了出去。

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元娘有钱钞,又有本事,嫁进罗家来,操持家务,又能自己织绸补贴家用,一样也挑不出错处,又有个好娘家腰杆子硬,很快罗太太就放了手。反正都是她儿子儿媳做主,她这个老太太,就是退一步又怎的?

她退了一步,元娘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更敬她三分。咋眼一看竟是很亲密的婆媳了。罗云越是觉得媳妇娶到了宝。又貌美又温柔体贴,又有本事,心地也好,家里家外一把抓,有了媳妇,他家日子都好过了些。于是对元娘更好,恨不得把她捧到手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