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着脖颈,一寸寸抬起头,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张妇人的面孔。她双眸紧闭,却让祁棠感到这双眼睛其实透过眼皮在直视着她,不禁一阵悚然。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一道声音从面前传来:“我应该叮嘱过你不要出门吧,这种深山老林里面,入夜了可是很危险的。”
看见沈妄出现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几乎快流出来,猛然扑进他怀中。沈妄接住了她,祁棠后怕地往身后看去,双眼紧闭的牧红英慢慢直起了身子,塔拉着那双沾染了泥土的拖鞋,加入了迎亲的队伍里。
在微茫的夜色之中,这支迎亲队伍鲜红得刺目。一路吹箫奏乐朝着山中走去,只是回荡在夜色中的乐声显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直到他们消失在通往群山的隐蔽小路尽头,祁棠才松了口气,膝盖都有些软。
“他们要去哪?”
“不知道。”沈妄又道,“我跟上去看看?”
祁棠赶紧拉住了他:“等一下等一下……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村长不是说晚上绝对不能出门吗?”两人回到了独栋的二楼,考虑到梦游状态般的牧阿姨还有可能回来,就没有锁门。
她心中十分困惑:“那他们知道自己晚上会梦游吗?会不会那个被袭击变成鬼奴的男人,不是因为喝醉了酒误以为是妻子在敲门,而是他本身就有梦游的症状,自己打开了门?”
“怪谈的诞生不是无缘无故的。”沈妄冷嗤一声,作为厉鬼本鬼,他再清楚不过这一点,“每只怪谈的出现都需要强烈的执念。村长只说它袭击牧家村村民,却没说它出现在此的原因,若他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找外界相帮?甚至请人也只敢请一个老道士。这老东西不诚实,没说实话。”
说得有道理,原本这种宗族制度的落后村落,就充满了封建的习俗和秘密。
祁棠问他追着敲门声出去看见了什么,沈妄没说。他或许没追到那只鬼,也或许是有自己的考量,祁棠没有再追问。
等了一会儿,她又困了,趁着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抓紧时间睡了一觉。
牧家村似乎没有睡懒觉的习俗。在金宁大的时候,每天牧雪也不用闹钟就能起得很早。
大概七点钟左右,牧红英来敲他们的门,说早饭已经做好了。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还睡意朦胧的祁棠精神一震。她想探究牧家村的秘密,牧红英是最好的切入口,因为自己是她女儿的同学,而且年龄相仿,或许还有一点点移情作用,她算是整个村子里面对他们态度最友好的人。
早饭是一屉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自家榨的豆浆。
祁棠坐到了桌上,摸了只软绵滚烫的馒头,一边思忖着怎么开口,一边无意识把馒头送进嘴里。
忽然,沈妄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馒头。
他朝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祁棠明白他的意思。牧红英立场不明,加上昨晚的怪异举止,即便是牧雪的母亲,也并不能轻信她。祁棠装模作样地咬了几口,馒头看上去热气腾腾,吃进嘴里竟然是微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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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棠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牧阿姨关切问道。
“没有,只是……有点伤心,吃不下。”既是借口,也掺杂了一丝真心。
她从凌晨就想好了,梦游之事不能轻易戳穿,自己应该先从别的方向进行打探。
“牧阿姨,牧雪她消失了,那葬礼又该怎么举行呢?”
牧雪不是死了,是消失了,彻头彻尾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人们记忆中的她都被抹除了。在全世界,可能就只有祁棠的脑海中,还有这个村子里,留着一点她的痕迹。
牧红英擦了擦嘴,女儿的去世显然也让她毫无胃口,如果不是家中有客人,或许早饭也不会做。
“她的衣物还留着。”
言下之意,是要立衣冠冢。
早饭没有吃完,牧红英开始收拾碗筷,祁棠也去帮忙。
“谢谢牧阿姨,昨晚我们休息得很好,也没听见敲门声。”她边洗边试探着说。
牧红英将碗放在台沿沥干水分:“昨晚比较幸运,因为那只鬼也不是夜夜都来的。”
梦游的人没有听见敲门声是正常的,在那只鬼来敲门之前,她就已经不在家中。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么昨夜的梦游,确实是她的无意识行为。
“它在村子里面存在这么久,难道大家都从来没想过把它铲除吗?”祁棠又问道。
牧红英摇摇头:“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也是村子里面一笔孽债。”
祁棠还想追问下去,牧红英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了。她去楼上的房间收拾好了牧雪的衣物,带祁棠往山上走去。这一行数人,浩浩荡荡。牧家村几乎每个人都沾亲带故,所以每个人死去,全村都要参加葬礼。
上山的路上,祁棠看见了来牧家村之前看见的山丘,她很肯定就是这座山丘,因为地势奇异,恰好在两座山峰的夹角之间,那天晚上她看见上面林立着密密麻麻的棺材,但是白天一看,那处山丘是平坦的,哪还有什么棺材的影子?
牧红英听了她的困惑,蹙眉道:“这方圆百里就牧家村一个村子,怎么会有人来附近放棺材?而且现在外面的人都流行火葬了,还使用棺材下葬的方式,肯定有入土为安的传统观念,你说棺椁林立却没有下葬的场景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们昨晚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或许是眼花了也说不定。”
但祁棠很清楚,那绝非自己的眼花。就算她眼花了,沈妄也不可能眼花。
到了埋葬之地,祁棠发现这里的墓碑已经很多。牧红英拿着锄头挖出一个浅坑,一边挖一边垂泪,她把牧雪的衣物用一个紫檀木盒子装了起来,里面还塞了她从小到大最爱的玩偶,她用过的铅笔,一张合照。照片有些陈旧,显然是很多年前拍的了。
她悄悄问旁边的牧程:“这里埋的都是衣冠冢吗?”
毕竟村人们死亡之后,是不会有尸身留下的。
“对。”牧程沉重地说,“自从那只厉鬼缠上牧家村之后,村中再也没有自然死亡的案例,所有埋在这里的人,都是死于非命。”
“你们没想过向外界求援吗?”祁棠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是处理灵异事件的官方组织成员,或许可以解决你们的麻烦。”
想必江警官对牧家村发生的奇异现象,也是会很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