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是11区乡下的秀才，胜在大胆有趣。他们没听说过谈镜合，只是想在城市里找份文职，就被招过来了。因为这是第一次搞报纸，他们俩都好奇得很，老去隔壁印刷所看人家怎么做工，完事后，举着印上自己文章的报纸啧啧称奇。

“不过，我平时看萧贤弟很是奋进啊。咱们的报纸初次发刊预计八开两版，每一版他都会亲自过问指导，不愧是总主笔呀。”瘦子先生挠脖。

谈镜合的神色依然严肃，“总的来说，就是那段时间只有萧呈唤一个人在编辑部里，其他人都不在。然后傍晚出了这件事，他却忽然不见了？”

“少爷，也不能这样算的。”小菱轻轻地说，“傍晚要吃饭，大家伙进进出出的。”

“别不是萧呈唤现在去吃晚饭了？”惊夏耸肩笑叹一声，“少爷，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件事。十一报馆已经发了我们的独家采访，那么这篇稿子就不是新闻，是旧闻了。”

谈镜合虎口对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第二版我初定100张，已经全部印刷好了，哪能第一版空着？”

“似的似的。”胖子先生说，他平翘舌不怎么分。

“萧呈唤不见了，第一版各条新闻的最终稿都拿过来给我。”谈镜合双手叉腰，环视一周，“至于咱们原定放在头条的独家报道……”

“去掉。”阿著抬起头，目光有力地穿透空气，抵达谈镜合。

谈镜合怔了一下，在阿著直接的目光里有些无所适从。

“我有方法找到新的独家。”阿著说。

“怎么可能呢？很快就要发刊，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啊，阿著，你一个小厮可以东跑西跑，少爷可没那个精力了！”

“还是别太自信了……我们就换一个普通的报道吧……”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阿著却不为所动，平直的目光笼罩着谈镜合，似乎只在等谈镜合的首肯。见阿著没有回应，众人的议论也渐渐熄火，沉默弥漫，大家左看看右看看。

谈镜合上唇向里缩了缩，他避开阿著的目光，道：“让阿著先说说看吧。”

阿著点头，他大步走到桌边，拿起那张因为被不断传阅而发皱的《俗人俗事》。

“我以前在新闻馆干活，知道些门道。新闻不止是事件本身，媒体对于新闻的反应，大家对于事件的反应，都可以成为一篇新闻稿。”

阿著把《俗人俗事》摊平，在大堂的桌子上铺开。众人一齐伸头，有好奇也有看戏，都盯着那张报纸。

“我们《烈报》的首刊头版，不报林元阿事件了，就报那十一报馆恶犬重来，剽窃抄袭！”

这是新的、现成的独家事件，而且，绝对不会再次被十一报馆照搬抄袭，除非它是个寿头！[2]

[1]软新闻：指富有人情味、纯趣味、纯知识的新闻。

[2]寿头：江南某地方言，指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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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俗事》头版标题：爱妻却杀妻 林元阿纵火烧酒楼 坦然被捕

颜

第26章二十六回 转危为机小

这个提议最终被采纳。

“惊夏去找萧呈唤，我，两位副主笔，还有……阿著，我们四人一起重制新的头版，剩下人继续自己的工作，今晚我要看到全部的成稿。后天是元宵节，我们必须要发刊。”

谈镜合站在大堂中央，对全部人下达命令。

“如果做不完，今夜就只能麻烦大家赶工了，不然明天没办法印刷，毕竟还有其他琐碎的发刊准备。”

各人应了，匆忙赶去自己的位置。报纸还没发刊，镜界新闻馆就迎来第一次赶工，大家心中都有压力。

谈镜合转向两位胖瘦副主笔，“二位先生跟我来。”

说完，谈镜合便转过身，风衣一角掀起，他大步朝编辑部走去。阿著看着他的背影，同胖瘦先生一起往里走。

众人各自归位后，惊夏还留在大堂里。她四处看了一圈，在前台坐着的小菱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她才起身离开，背影没入夜色。

镜界报馆的灯一直亮着。夜色渐深，旁边的国民新闻馆早早就关门了，新闻街其它同行也都一一歇了业。夜雨骤起，在繁华的租界里，镜界报馆被模糊成一小团光晕。

编辑部内设有四张宽桌子，三位主笔有自己的座，还有一张桌子供记者临时写稿。桌椅边有两个靠墙的大书架，一个摆满了人文社科的国内外经典，另一个最上面排了几本厚厚的字典、新闻应用手册，下面是国内外的报纸，用作参考。

“抄袭之事向来为文人学者所不齿，只是这件事要如何被证明有些麻烦。”谈镜合翻了翻还留存的林元阿事件文稿，“记录材料我们都有，可是跟他们一模一样，到时候没准被反咬一口。”

“那就写少爷自己也没有记录在材料上的。”阿著伸手去拿材料，想再看看，来往间，他擦过谈镜合的手指，指尖感到一股莫名的电流。

谈镜合缩了缩手指，说：“林元阿辱骂我……那一段我略过了。”

阿著看报纸的眼顿了顿，他说：“那段确实不必公开。”

“当时到底怎么了？”胖瘦先生问，“这独家是怎么来的？”

谈镜合努了努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下。

胖先生姓白，在屋子里一坐，就浑身是汗。他拿手巾擦了擦脸，说：“咱们既然只为将头版写得引人注目，取得首次的好销量，不如就另辟蹊径，将当事人的私事做文章，其中夹带一点林元阿对谈老板的辱骂，读者只会觉得林元阿脑子不正常，无碍。”

“白胖，你忒没心。”瘦先生骂道，“报纸要想有长久的好销量，声誉十分重要，让人在报纸里揭老板丑，有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