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凝缓缓抬眸,喉咙滚了滚,“我没有不在意那个吻。”

“那时是我冲动了,对不起。”顾以凝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浸湿了后背的部分衣服。

她轻声开口:“我也说过,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唯独不能抛弃我。”

眼前起了一层朦胧的雾,顾以凝鼻尖泛酸,低声说道:“我等了你十年,不是为了和你做陌生人。”

“你不要总说什么十年不十年的,顾以凝,我和你没有那么多深情厚谊。”姜清往前一步,从她手里拿过行李箱,“仔细算起来,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连一年都没有。”

话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伤人,她甚至都不敢去看顾以凝受伤的表情,只是又补充了一句:

“好朋友之间都会毫无理由地渐行渐远,何况你我。你这么好,一定能交到更好的朋友,别在我身上执着了,我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执着,我们不合适。”

沉默了几秒,姜清犹豫着要不要转身进入航站楼,却又似听见了一声浅浅的笑。

她抬眸看向顾以凝。

顾以凝确实在笑,嘴角勾着并不合格的弧度,看起来像是讥笑。

“不合适?”像是一个被强硬画上的笑,僵硬且透着一股怪异,说话时那笑的弧度也不曾变化半分,“如果不合适,那我们在一起的那十二年算什么?”

姜清脸色微变,“我说过我不是”

“清清。”她快速坚定地打断姜清的话,“你不要装了。”

顾以凝看着女孩瞬间苍白的脸色,呼出的气息声明显:“你的话总是漏洞百出,如今我们都这样了,就坦诚一点好吗?”

阳光太亮了?? ,亮得姜清睁不开眼。

姜清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本就不怎么红润的嘴唇被她咬得更加发白,加上脸色有一股病态的白,她仰头看着远处的车流,似乎有些站不稳,看上去要晕过去了。

顾以凝下意识往前扶她,手还没碰到,她猛地往后缩了一步,正好踩在一个上行的台阶上,身体往后摔,随后动作很快地扶住了旁边的杆子,这才免于摔倒。

女孩嘴唇似乎很干,上下唇黏在一起,张嘴用了很大的力,两片唇瓣才弹开。

她的嘴唇有些发白,晕车带来的反胃还未完全消去,舌尖咸咸的。

弹开的唇瓣又轻轻合上,姜清抿了抿唇,侧身扶着杆子和行李箱。

顾以凝问她,她们的那十二年算什么。

姜清抿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也想问顾以凝,她们的那十二年到底算什么。

但其实不用问的,她在顾以凝那里没有一点可能性,她只要想起那场盛大的订婚宴,想起媒体镜头里郎才女貌的两个人,她就知道那十二年什么都不是。

顾以凝尚且能在这里质问为什么,可她却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何必自取其辱。

她不要再和顾以凝过那样的十二年。

这样热的天气里,铁杆子摸着很烫,几乎灼烧着她的手心,于是她很快松开了手,一边扶着行李箱看向顾以凝一边调整着呼吸。

“好,顾以凝,我们坦诚一点。”她很想维持着一个好的姿态,保持着一个好的表情,然而说出口的那一瞬她还是仰头看着远处的蓝天,“你问我,我们在一起的那十二年算什么。”

“我现在告诉你,我一直很后悔我们待在一起的那十二年,从上一世开始。”

“我一直想,如果可以重来,我不要再和上一世一样。”风有点大,吹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她笑了笑,似是劫后余生,“还好,已经重来了。”

风声呼啸。

一阵尖锐的“嗡”声在顾以凝的耳边炸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女孩双眼陡然睁大,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点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如同白纸一般惨白,那原本明亮的双眸也瞬间失去了光彩,变得空洞而无神。

像是一颗心被血淋淋地剖开,鲜血淋漓的伤口在烈日下被炙烤,她微微朝姜清扬起下巴,咬着牙道:“你撒谎。”

对面的人没有给她一点反应时间:“我有没有撒谎,你看得出来。”

那口即将冲出口的气在喉咙里横中直撞,顾以凝的嘴唇张了又合,她不顾劝阻地往前一步,抓住姜清因为推拒而抬起来的手。

“好,那我问你,你这一世讨厌我是因为那个吻,是因为我明知你喜欢简文心的前提下还缠在你身边。”骨骼都在发出声响,她咬牙切齿,双眸里滴出沉重的墨色,“那上一世呢,上一世是因为什么?上一世我从来没有过激行为,也从来不知道你喜欢简文心。”

她几乎是喊出来:“你又凭什么说讨厌我!凭什么说后悔那十二年!”

明明是她紧紧抓着姜清的手腕,心口却痛得要命,呼吸也是断断续续的。她把姜清抵在了那根柱子上,抬手搭在一旁的墙上,将那人逼至角落。

可实际上是姜清在逼迫她,三言两语就把她所有的绝望挑出来,神色冷淡地看着她失控,看着她发疯,看着她没素质地在航站楼外面大喊大叫。

她听见身后过路人的窃窃私语,察觉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

听不见姜清的回答,她又着急起来,开始口无遮拦:“这么讨厌我还和我待在一起十二年,怎么,我绑着你的腿不让你跑了吗?我威胁你不准你离开了吗?明明你自己也是乐意的,事到如今却说起了后悔,你后悔在哪儿?后悔我挡了你的路,没能早点跑去找简文心?”

她双眼通红,越发觉得是上辈子自己没眼力见,耽误了姜清去找简文心:“你找了也没用,人家是直女,已经订婚了!郎才女貌!用不着你上去又唱又跳的,你跟个直女根本没可能,你少妄想了!”

“是,确实是妄想,我跟个订婚的直女根本没一点可能。”眼见推不动她,姜清的手滑到她的脖子上,“我早知道了顾以凝,用不着你告诉我!”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把简老师牵扯进进来,于是掐着顾以凝的脖子猛地往后一推:“这事和简老师没有关系,你别扯其他人进来,我只不过想好好活着而已。”

姜清得以从顾以凝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唇边挂着笑,说出口的声音却带着微弱的哭腔,“顾以凝,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很体面地结束。现在搞得这么狼狈,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顾以凝看着她后退的动作,以及她随时随地准备拔腿就跑的预备姿势,原本有些生气,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是因为我的订婚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