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不作声走了一年,又默不作声回来。顾以凝记挂着即将到来的高考,不想打扰她,于是也没有问她,只是按照她想象中的相处,和她保持着稍远的距离。

高考后的那天晚上,顾以凝拉着她从人群里跑出来。林荫小道里,虫鸣刺耳,顾以凝其实想问的,但看她那会儿心情不错,顾以凝就不想扫兴。

之后的毕业典礼也没问,那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前几天显得太着急,会让姜清以为她专门来兴师问罪。

后来顾以凝没想问了,她想的是,以后总有机会解除误会她始终认为那是个误会,而不是姜清抛弃了她。

要不是今天姜清出来玩,顾以凝根本不知道她要走。

顾以凝忽然就明白了,姜清确确实实,抛弃了自己,并且,正在抛弃自己。

她想着,就算要死,她也得死个明白于是她爬上了车,在车里,在狭窄的后座,像审讯犯人一样,陈述着她曾经的好友、现在的心上人的罪行。

她像个手持刑具的警官,只是稍稍朝那人靠近,还没有什么其他动作,那人就猛地往后缩了缩,像是某个反射性动作,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还说做陌生人?陌生人有这样的待遇吗?

这分明就是对待仇人的动作。

于是顾以凝笑了起来:“你是怕我?还是心虚?”

第52章 第 52 章

顾以凝垂下眼眸, 嘴角那点强撑出来的笑意被冲淡:

“在离开的一年里,你想过我吗?你回来后问过我的情况吗?如果不是我先打招呼,你是不是这辈子不打算和我说话了你当时想逃避一下我可以理解, A大附中的教育资源比安和二中优秀很多我也知道。”

她吐出一口气, 似是耗光了所有力气, 语气里带了几分疲倦的低沉:“可是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把我送你的果汁阳台给杨蕾?”

那花是她送给姜清的生日礼物, 姜清怎么可以就那样转送给别人?

姜清到底在乎过她没有。

姜清:“我不可能带过去养,太麻烦了, 那花也不一定适应得了A市的气候。”

“好, ”顾以凝点头, 漆黑的眼眸里渗出一点朦胧的伤心,“我暂且相信这个理由。那你回来, 没有在宿舍里看到花, 你是觉得杨蕾养死了,还是拿回家养了, 还是其实根本无所谓它的死活, 你早忘了”

“我早忘了。”

轻飘飘的四个字,轻而易举将顾以凝所有的疑问堵在胸口, 她张了张嘴巴,热空气钻了进来, 灼烧着她的喉咙。

胸口随着呼吸起伏, 顾以凝想说些什么, 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终只有沉默。

这沉默一度持续了十几分钟。

出租车穿过收费站, 提速上了机场高速。

女孩靠着车后座, 散下来的头发遮住大半脸颊, 头歪着抵着车窗。汽车在平直的高速上疾驰,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快速闪过。

姜清脸色苍白了几分,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使劲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

车内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愈发沉闷,汽油味和皮革味越来越重。

双眼紧闭,恍惚中她听到顾以凝叫的一声“姜清”,以为顾以凝又要吵架,忙抬起手朝顾以凝示意,喘着气难受地说:“我现在有点难受不想说话。”

她微微弓起身子,试图找到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姿势,但无论怎么调整,都无法减轻那股从胃部蔓延至全身的不适感。

好在顾以凝不再说话。

周围慢慢静了下来,姜清闭着眼,恍恍惚惚睡了一觉。

再睁眼,出租车已停在了机场航站楼外。

推门下车,姜清正要去后备箱哪行李箱,抬眼一看,顾以凝已经推着行李箱走过来了。

“谢谢。”舌头泛酸,姜清全身依旧很疲惫,抬手接过行李箱。

“清清。”她又这样叫她。

顾以凝没有把行李箱给她,“我陪你进去。”

“顾以凝,”姜清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也终于受不了她总是这样黏黏糊糊的言行,“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认为,一个女生强吻了一个女同性恋,之后她们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做朋友?”

顾以凝动作顿了一下。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觉得和闺蜜之间的亲亲抱抱一样,你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行。”

姜清吸了一口气,说话时身体都在颤抖。

“我是个女同性恋,对我来说那就是一个吻,应该是属于我和我的爱人的动作,而不是被迫和你这个闺蜜。”

阳光落在马路中间,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我和我的爱人。

你这个闺蜜。

被迫。

界限分明。

爱憎分明。

如今,她不再是“闺蜜”,却连个“普通朋友”的身份也捞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