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在她少年时期的记忆中,郑予行的母亲是一个十分端庄温婉的女人,同郑予行关系很好,数次在学校里遇到,她总会笑意盈盈地同自己打招呼。与何主任的尖酸刻薄,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模样。

郑予行看到母亲这样喜欢时妤,心头有些凝窒。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他的母亲还没有走出来。

他从小畏惧父亲,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却和好脾气的母亲无话不谈。

十二岁那年,他从市里的中学转到父亲所在的学校,第一次见到时妤。回家后,便和母亲分享,他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姑娘。

十叁岁的时候,他十分愁苦,不明白自己对时妤究竟是什么感情。母亲非但没有苛责他早恋,反而鼓舞他好好学习,再长大一些,有担当一些,等到心意明晰,再和时妤表白。

说起来,郑局长和局长夫人也是中学时代相识相恋,结成了一辈子的姻缘。尽管后来,权势易人,郑森宇和当年校园里风度翩翩的男神相去甚远,她依旧像年轻时一样喜爱他,更爱他们的独子。

十五岁时,郑予行告诉母亲,他和喜欢的姑娘约定了高中再谈。江莲有些意外,没想到儿子这么长情,喜欢一个姑娘整整叁年。

高中报道那天,她站在儿子身边,在报名处见到了时妤,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耳红面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认真打量了时妤一番,这姑娘很漂亮,五官单个来看不是标准的美人模式,生在那张脸上,却意外的清丽灵动。

她也很喜欢她,甚至很感激这个优秀的姑娘出现在郑予行的生命里。时妤的成绩一直很好,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都压在郑予行前面。

他的儿子把时妤当成美梦,当成动力源,他努力向上攀爬,期待有一天爬到山顶,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要是,后面没发生那么多变故就好了。

现在么,她并不讨厌黄一荻,也算是从小看着这姑娘长大,她只是,不太喜欢她那位强势霸道的母亲。

叹气,她的梦中情媳,就这么飞走了。

鼓捣鼓捣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说不定还有戏。

时妤哪里知道这一层,只当她是为了丈夫求情,收买人心。奈何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那样一个温柔知性的长辈,她实在不太好意思板着脸。

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母亲很快改嫁,除了姑姑,她还没有接触过这个年纪的女性长辈。而姑姑,半生都在为了养活她和表兄发愁,是没有什么时间抱抱她的。

摇头,她在想什么啊,那是郑予行他妈,黄一荻的婆婆。

恢复冰冷模式。

碰瓷

因郑家态度称得上和善,时妤也不想在老人面前引起争执,两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好在医院的氛围还算平静。

直到大年初叁,一道道斗志昂扬的高跟鞋划破地板的声音打破了这层宁静,在静谧的医院里,尤为刺耳。

那天上午,郑予行将时妤约到医院一楼大厅,再次协商起诉的事情,两人意见不一,无法谈拢时,突然闯进来一道玫红色的靓影。

女人手指纤细,指甲上涂着的艳丽甲油是今年冬天的新款,指着时妤的鼻子道:“这就是那碰瓷老太太家里不要脸的家属吗?”

“郑予清,你闭嘴。”郑予行始料未及,双眸含火,一把将突然出现的堂妹拉回身后。

时妤抬起脸,双手挽在臂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兄妹,又出现了一个,中学时期最讨厌她的人。大概也是她成年后并不爱回到这座城市的原因之一。

黄一荻的头号迷妹,或者说舔狗,从小就把黄一荻当成嫂子,也当成女神,姐妹,知己,从亲情到友情,无不舔到极致。初中时期,对于突然插进来的时妤,态度极不友好,她根本不承认这是她哥哥的女朋友。

郑予清站在堂兄身后,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年没见面,哥哥对自己竟然是这种态度。

等看清了他所维护的那个女人的脸时,心里的困惑瞬间碾成震怒,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还一直阴魂不散?

“哥,你竟然又为了她吼我?”

郑予行没有理会她,只是心平气和地同时妤解释:“我妹妹刚从国外回来,不太了解家里的情况,她的话,你别忘心里去。”

“哦。”时妤眸光一闪,突然回以甜甜一笑,月眼弯弯,“没关系的,她什么性格,我比你更清楚。”

这话像是在骂人,骂郑予清不知礼义廉耻,骂郑予行识人不清,纵妹行凶。

郑予行心里没比妹妹顺气多少,可,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笑了?

时妤不仅笑了,还自然地搂上郑予行的胳膊,朝他身后怒容满面的女人抛了一记娇俏媚眼,“刚刚没有说完的事情,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谈,好不好?”

后面叁个字带着点撒娇的翘音,湿湿绵绵的。

郑予行呼吸一窒,有些不太适应她态度的转变,转眼瞧着妹妹那张快要炸毛的脸,心里突然明了。却丝毫没有犹豫,顺势牵起时妤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郑予行,你这是出轨,你怎么能这样对一荻姐?”果然,郑予清立在原地暴跳如雷。

时妤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妹妹你忘了,我好像,才是原配。”

她的哥哥曾经把她悄悄挪到家人的分组,也曾热烈地期盼着陪她一起长大。

继续牵着郑予行的手,漫无目的地往前,他的手指生得很长,很细,从小娇生惯养,皮肤也很细腻。

摸起来,尤为舒服。

筋骨有力,柔韧温软。

两人渐渐走远,直到郑予清破碎的声音完全消弭,她抽回手指,眼神清冷,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很意外,你竟然会陪我演戏。”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敢在别人面前公开他们的恋情,因她忍不住告诉了林遥,他甚至一个多月没有理她。

郑予行摇了摇头,被她抽回的手指尴尬地交迭在一起,“你怎么知道,这只是演戏呢?”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很久很久,才缓缓道,“知道吗,我小时候,真的很想牵牵你的手,我想知道这双漂亮的手指,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都快变成了一个执念。

多少次,她看着他站在黑板前,握着粉笔的修长手指,像一双天生就适合弹钢琴的手,以及陪她一起刷题时,将中性笔快速旋转的灵活手指,她真的很想,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牵牵他的手。

郑予行迟疑了片刻,重新紧握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揉搓,听她轻描淡写,将他们没有实现的未来柔声诉说,鼻间有些酸涩,低声道,“你现在可以随便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