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但是,黄一荻总是很敏锐地观察到,郑予行总会看着时妤的背影渐渐远去,而后,心情低落。

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科,郑予行斗志满满地准备了一个暑假,终于考进了理科重点班。

黄一荻坐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翻遍花名册,始终没有找到熟悉的名字,而后失望地合上册子,喃喃道:“她没有考上重点班。”

那时候,时妤正在外地打暑假工,没有手机,根本不知道,暑假里会有一场重点班选拔考试。

郑予行从来没有忘记过时妤,只是理重学业压力太大,他每天刷题刷到手抽筋,将时妤的名字刻在桌上,眼睛里闪着亮光,对黄一荻说,高考后他要重新追求时妤。

直到十八岁的时候,郑予行犯了一件大错,差点被郑局长打死,连高考都没能参加,后来匆匆被郑家送到国外读书,才彻底和时妤失去了所有交集。

再后来,时光飞逝,他们都到了差不多该结婚的年纪,由她的外公做媒,发动两家联姻,他们也顺水推舟地订了婚。

郑予行对她,就像对待妹妹一样,或许是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因为把她弄哭过而挨了一顿打,后来他对她始终礼貌温和,长大后也未曾改变。

而郑予行读书时代,分明是混世魔王,他喜欢谁,就爱逗谁,欺负谁,常常把时妤惹哭,气得卷起袖子和他拼命,两人打打闹闹,日子久了,竟然生出了一种相爱相杀的情愫。

表面上是时妤追求的郑予行,实际上似乎是郑予行最先心动,只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轻易地将感情宣之于口。

黄一荻难过地想,她或许,比当事人,更清楚这段感情如何发生,如何像烈火般疯长,期间谁辜负了谁,谁误会了谁,最后又是如何堙灭,如何归为死寂。

在时妤和郑予行这段并不成熟却又刻骨铭心的感情里,黄一荻和另一个人,成为了刽子手,将他们永永远远地隔绝了开来。

黄一荻完全是无心,可她那时候年纪太小,无法面对时妤的苛责,于是从来没有解释过真相。因为她的无心之失,郑予行和时妤高中的时候没能在一起。

另一个人,便是贺然,曾经是时妤的追求者之一,后来,是郑予行最好的朋友。当然,这个最好,也有水分,可能只是像她一样,父母之间有利益交错,于是他们自童年时就被系在了一起。

贺然所做的事情,直接将郑予行十八岁那年要追回时妤的雄心壮志完全摧毁。

你说全怪别人吗?

也不尽然,他们两个有整整六年可以解释清楚的时光,可谁也没搭理谁,谁也没弯下腰求和。

其实还是不够爱,还是抵不过颜面和自尊。

毕业后也没有人拦着他去找时妤,时妤的微博一直都在用,微信号也没变。但整整八年过去了,他并没有去找她,可见,郑予行也并没有多么地深爱时妤。

黄一荻长这么大,见过太多美好的校园恋爱在成长过程中夭折,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多么甜蜜,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她见得太多太多了。

郑予行和时妤,也不过是坠落人间的一颗流星。

林遥和付诸之间,才是真正历久弥新的爱情。

只是时妤明明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又,在他们订婚之后,结婚前夕,再度出现呢?

黄一荻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太多,时妤这时候回来也好,否则郑予行不甘不愿地娶了自己,婚后又是漫长无尽的疏离与折磨。

她走到卫生间,在镜子面前认真的审视了一番自己,她长得漂亮,学历高,家境优渥,就算和郑予行的婚事黄了,难道还会害怕找不到良配?

温柔

郑予行的爷爷醒了,医生建议留院观察。时妤的奶奶暂时也无法出院,于是郑予行和时妤都在医院里度过了新年。

不过,并没有其乐融融的大团圆场景。

时妤十分硬气地,将奶奶从普通病房转到了头等病房,位置就在郑家隔壁,郑家人自知理亏,主动请了护工照顾两个老人。

郑局长想给钱私了,时妤却请来了两个律师,坚持要起诉对方酒驾,并策反了那家小卖部的店长,有了目击证人,事情变得十分棘手。

郑局长焦头烂额,多次请时妤当年的班主任,也就是黄一荻的母亲何华女士好好规劝时妤。

何华还真的摆出了当年身为班主任时训斥时妤的架子:“你奶奶也没什么大事了,何必揪着不放呢,郑局长怎么说也是你当时的校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不是?”

时妤刀枪不入,甚至有些嫌恶:“何主任,这些话你跟我的律师说吧。”

“你这孩子,这几年挣了两个钱,就变得忘本负义,离心离德。”何华气得口不择言,同时暗暗讽笑,这野山里飞出来的土麻雀也能变成一只呼风唤雨的金凤凰,可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见时妤软硬不吃,便把主意打到了林遥身上,开始委托林遥在时妤面前说些好话,尽管当年林遥成绩平平,因为长得漂亮经常引起一些桃色风波,她多次训斥过林遥。

没想到林遥这小蹄子也十分趾高气扬:“何老师,如果是您自己的奶奶被别人酒驾肇事撞到在地上,差点儿一命呜呼,你能不能做到像你所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华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将送给时妤奶奶的果篮丢进了垃圾桶。

不过林遥也有些顾虑,私底下悄悄问时妤:“大人们的事情可以用法律解决,可我们跟郑予行黄一荻毕竟是同学一场,你不怕结怨吗?”

她这边已经开始收到男朋友的求情了,付诸是郑予行的好兄弟之一,付家和郑家又有着复杂密切的利息关系,自然会为了郑家说话。

时妤坐在病床前,握着奶奶输液的手,目光倔强:“我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任由她们欺负。”

敏感而脆弱的少女时期,身前身后的流言蜚语,明里暗里的鄙视嚼舌,指着鼻子的斥责怒骂,毫无根源的陷害侮辱,充斥着她的整个中学时代,甚至连累家人一起蒙羞。

那时候多无助啊,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还会容忍别人对自己尊严以及生命的践踏。

“郑予行呢?”林遥问,“你以前那样喜欢他。”

时妤歪头笑:“早忘了。”

郑予行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时妤,他们曾经是同学,是互通心意的恋人,后来是陌生人,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提的名字。现在竟然是原告与被告,尽管他知道父亲错的彻彻底底,但仍然希望她能放他一马。

鬼知道这些年她干了些什么,身后的背景竟然可以撼动他的家族。曾经那个狭隘的圈子又流言四起,说时妤被江南富商包养,才会有如此雄厚的财力。

郑局长也找来了态度强硬的律师,郑家在这座城市根深蒂固,人脉颇深,尽管时妤请来国内最好的律师,再加上过年时节,事态始终胶着。

既不能动用权势平息时妤的怒气,又不能任凭时妤一纸诉状将郑局长送进局子里。

郑家人依旧好声好气地供着时妤的奶奶,老实说除了郑局长瞧不起时妤,局长夫人竟然很喜欢时妤。她在给时妤奶奶做些营养品的时候,还会特意给时妤煲一些汤,十分坦率且慈爱的直言道:时妤太瘦了,需要补补身子。

时妤吃软不吃硬,面对这样温柔的攻势,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