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峰不解:“不懂事,为什么?”

宁筱曦咬着唇:“因为我就像喊‘狼来了’一样,把你给骗过来了,却没法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她坦白:“邹峰,其实我,今天只是想测一测……约法三章是不是好使。”

她用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你别怪我。有人跟我说,你这两周都和你的前女友在一起。这几天,你忙到连跟我发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却陪着她吃饭,逛酒吧,送她回家。”

“我是相信你的。可是,也气你不相信我,不肯跟我说一声。你说了,我反倒不会介意这件事。然后就想到,你说过的,我有理直气壮来问你的权力。我也不想……让一件小事变成我心里的一个黑洞,不停地发酵成负面情绪。所以,我把你叫来了。想当面问问你。”

邹峰愣了一下,才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拢进怀里,叹气:“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那个内应,是江离吧?她对你倒是真好,天天探头探脑地盯着我和 Stella。这几天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我猜,她迟早忍不住要跟你通风报信……”

他拨开她的长发,用一只手捏着下巴抬起她的脸,认真坦白:“筱曦,我确实这两天专注在别的事情上,没有时间分心。Stella 和我认识十多年了,是我非常信任的朋友,也是我的前同事和常年合作伙伴,这次美国投资人都是多亏了她才牵上的线。我不觉得跟她出去喝个酒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所以没想起来跟你作报备。你也别瞎想,人家老公是国际法大律师,人家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筱曦抬头看了看邹峰,在他的眸中看到了真诚。她又把头埋到他怀里,还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胸膛,轻声说:“其实我看到你真地愿意立刻赶回来,心里就已经很自责了。我太不懂事了。就算 Stella 真的是你前女友,我也应该信任你。”

她声音越说越轻:“邹峰,虽然我还没做最后决定,但这一个月,我有认真地思考……我知道自己不想结婚的原因了。不是因为不够信任你,也不是因为我没做好准备,而是我不喜欢咱们俩之间这种此消彼长的关系。咱俩没谈恋爱的时候,就好像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以为谈了恋爱可以成为更亲密的伙伴。却没想到……越处越深之后,咱俩之间,好像总在不停地互相争夺这段关系的主导权。你太强势,我也太坚持。不论谁退让都会有一方觉得不舒服,甚至觉得委屈。我怕,我们的关系……最终会伤了彼此,或在距离和琐碎中消磨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筱曦吸了吸气:“邹峰,你知道吗?我最近作了 COO 之后,工作上需要看得更长远,对好多事儿的看法又不一样了。6 个月前的我,觉得光盈利就已经很难了。但现在才发现,其实挣一时的钱根本不难,难的是,要让公司的业务像一棵健康的大树一样,获得可持续发展成长的能力,不停地挣到越来越多的钱。”

“然后我就想啊,一个健康的婚姻,其实也如此吧。我真的怕,我们这种你多我少的零和游戏,为对方创造不了更多价值,反而成为彼此的消耗品。而一段彼此消耗的感情,又能走多远呢?”

邹峰听着宁筱曦用娓娓动听的声音,拿工作上的类比,理智清醒地分析着俩人的关系,不由得微笑了。这就是爱上一个聪明姑娘有趣的地方她总是能化繁为简,触类旁通,找到问题的核心与症结。

她知道激情会退散,滤镜会消失。她习惯未雨绸缪,眺望长远。她知道,一家合伙人公司,最难的不是短期盈利,而是建设长期可持续性发展的核心能力。

巧了,他也是。

邹峰放开宁筱曦,翻身下床,从随身带回来的行李里,取出一沓文件,郑重地递给了宁筱曦。宁筱曦愕然地看着他,撑起一条手臂,乌黑的长发从一侧倾泻下来,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什么呀?这是?”

邹峰上床,与她相对侧卧,也用一只手肘撑着自己,神情平静:“婚前协议。你看看。”

宁筱曦震惊地睁大眼,下意识地接过来,翻了几页……

邹峰温和又坚定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地响起:“筱曦,你知道的,我的财务情况很复杂。我得跟你说清楚。我的财产主要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投资在各种初创公司的股权,另外一部分,是我真正的个人生活资产。”

“创业公司投资的股权部分,有的是以我个人名义持有的,有的则是通过一些创投基金合伙人的形式。这一部分资产,具备很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为了保护被投公司所有权的独立性,避免我们俩的婚姻法律效应给这些公司未来的股权结构带来的潜在影响,这一部分资产,婚前必须约定清楚为我单独所有,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碰。这,也是为了保护你,隔绝你与这些风险资产之间的关系。”

“而我个人的财务资产,都是安全系数比较高的正常投资。有一些股票,基金,房产和其他保险。不算太多,不能大富大贵,但却能让咱俩衣食无忧。我会在婚前将这些全部转移给你,或者将投保人/受益人,改为你。”

宁筱曦震惊地刷地抬起头来,本能地张口要立刻拒绝,却被邹峰用拇指一下子按住了嘴唇:“听我说完,筱曦。”他微笑,温柔而耐心:“我这么做,不是想用资产收买你,或者用钱让你安心。你的价值,远远不止于此。你这么努力出色,将来也不会缺这些钱。”

“筱曦,未来,你会有两份职业和两个头衔,一个是公司的 COO,一个是我的妻子。你的事业,你自己做主,但我可能没法再陪着你了。可我们两个人,还可以成立一个合伙制的新公司,或者,一个新基金。”

“我是作投资的,深深明白一家出色的企业,需要同时管理好两件事:风险和盈利。任何一面失败了,公司也好,投资也罢,都会死。在婚姻这个合伙人公司里,我们之间,是有分工合作的。未来,依然由你来负责为这个家运筹帷幄,掌握这些能保证我们基本生活的资源,管理好风险和底线,作 LP有限合伙人,泛指合伙制企业的财务出资人,当企业出现风险时,可以随时撤资或者转让所有权,进行止损,不对企业的损失承担额外的连带责任。大家可以简单理解为公司股东。。我呢,作 GP普通合伙人,泛指凭管理能力入股的企业合伙人,负责企业的具体管理,需要承担连带责任。如果因为渎职,欺诈或者管理不善出现问题,需要承担额外的赔偿责任,弥补 LP 的损失。大家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公司管理层。,负责决胜千里,增加盈利,去为我们共同的未来,探索更多的可能性。我们俩就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缺了谁,都不行。”

“我把我的后背和我的根基,托付给你。拜托你,像在公司里一样,让我后顾无忧毫无压力,好不好?”

“筱曦,你信我,咱俩对人生有着共同的原则和一样的愿景。这个公司,你用你的优势,我发挥我的特长,咱俩配合默契,一定会找到持续发展的可能。关键是,我相信咱俩在一起,都可以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这些日子,我因为你,真的更快乐更完整了,我希望你也如此。”

“筱曦……这个 JD,你可满意?嗯?”

宁筱曦一页页地翻过那些纸张,这是一份非常专业而正式的法律文件。里面有很多很多复杂的条款和附件明细。她也许不能一时看明白那些复杂条款,可她瞬间就看明白了邹峰的心。

宁筱曦还记得,很久之前,为了劝退邹峰的荷尔蒙,她曾经用谈条件的方式,打消了他狩猎她的心思。她那时就知道,这样的条件与条款,最容易让人激情消退,倒足胃口,丧失兴趣。

可是,邹峰却为了这段婚姻一条条的斟酌,一件件的考虑,把权利与责任,一款款地全部摆弄清楚。

他,不是闹着玩的。

摆在这些纸张上的,不是他的资产。

是他的规划,他的决心。

宁筱曦翻到合同的最后,看到了起草律师的名字:Stella Cao。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清澈的眼睛里已经汪出了一团水雾,有一滴眼泪甚至已经成了型,将落未落,她的声音轻而袅袅:“你……和 Stella,这几天加班到半夜,就在忙这个?”

邹峰的眼眸柔软,他扯了扯嘴角:“为了这份协议,Stella 花了两个晚上,帮我厘清了很多资产结构和股权关系,说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你说,我能不好好谢谢她吗?”

然后,他缓缓俯头过来,轻轻地亲吻吮吸掉了宁筱曦眼睫毛上含着的那颗泪珠。

在香格里拉分别的那一夜,当看到筱曦眼中那颗如珍珠般的眼泪时,他就曾经想这么做,可最终却不得不握紧刺痛的手,遗憾地放弃了。好在,他此时此刻终于有机会松开手,而手上托着的是他全部的诚意和真心。

宁筱曦怔怔地看着他温暖的唇靠近又离开,带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珍惜与怜爱。

她愣了愣,突然纵身投入了他的怀里。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地哽咽地心疼地说:“邹峰,你欺负我不懂你的专业术语吗?为了你,我最近认真学习过。一个合伙人制的公司里,LP 可以不承担连带风险,但 GP 不一样,如果,如果公司真的经营出了问题,面临崩溃,你是要赔上身家性命的。更何况,现在……现在连 LP 入股的钱也是你来出,你明明可以自给自足的,这么干,你图什么呢?”

邹峰笑着将她拥进怀里:“那,你就心疼我一点,不要让我赔上身家性命。至于我图什么嘛?……我想努力一点,将来争取有机会从你身上买一送一,多赚一条命,嗯?”

正处在万千感动之中的宁筱曦,这一下差点被自己的眼泪呛到,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胳膊上:“美的你!”

??闪婚篇 第十一章 谈判

邹峰看着筱曦那双泫然欲泣又晶莹剔透的眸子,美得就像盛满散碎星光的高原海子,不禁想一个猛子扎进去,立刻与她融为一体,于是握住老婆的腰自然地翻了个身压住,低头试图去亲吻她的眼睛,挑起她的热情。

但没想到,邹峰一嘴亲下去,却被一摞光滑冰冷的纸给挡住了。

他好笑又好气,试图从筱曦手中抽出那摞纸,姑娘却捶了他一拳,推开他的手,自己往旁边一滚,趴在床上,低下头去认真读协议了。

一开始,邹峰还揉揉宁筱曦的头,亲亲她的肩,手在她的背上蜻蜓点水似的滑来抚去,但筱曦却越看越认真,越看越投入,不仅对他的骚扰不为所动,表情还变得严肃端庄起来若不是她现在还趴在床上,裸露着细嫩光滑的背和纤苗柔婉的腰,邹峰简直觉得她又回到办公室了。

邹峰怅然若失,很明显,此时此刻,宁筱曦又选择性失明了。他这么一个又帅又有能力的大活人,在床上居然还比不上几页纸!

他再次动手去抽宁筱曦手中的协议,她却机敏地一翻身躲开了:“干嘛?我还没看完呢!”

邹峰把她抓回怀里:“这么晚了,明天再看吧。”

宁筱曦一嘟嘴:“不,我就要现在看完。你先睡觉吧,我去客厅看。”说着,她真地套上了邹峰的大 T 恤,翻身下地了。

邹峰无奈地栽倒在枕头上,垂眼看了看自己不安分的下半身,仰天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