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我……”路金?茨拍诺模?发现不好解释,她要说他不能饮茶麽?那不是暴露了他们认识的事。

裴宛并不看她,在一旁笑道:“这值得什么,想来是他手生,重新上一杯罢。”

路金?赐笛矍魄婆嵬穑?见他不似玩笑,果真重新沏了一杯茶给他。

裴宛接过去,面色如常,一饮一饮,相谈间一杯见底。

路金麒抱歉的说:“家仆无状,让您见笑了。”

裴宛并不在意,只听路金麒口风一转,却对那小厮道:“饿了没?这盘点心给你,在那儿坐着吃。”

路金麒指指角落里供人落座的椅子,路金?吹昧睿?接过点心盘子,低眉顺眼的在那椅子上吃茶点。

路金麒随意的解释了一下:“从小养大的,娇纵了些,也是没法儿。”

裴宛笑道:“路兄有如此大才,又对僮仆之辈这样体恤,不当官,可惜了。”

路金麒搔搔头发,笑得很野:“您可太抬举我了!不过,你不是头一个劝我当官的,可惜我老子不从。他虽然杂货铺只开了十来间,却立志要当一个货通天下的大商贾,把我,和我还没影儿的儿子,都安排好了后路――没法儿,谁叫他是我老子呢。”

谁叫他是我老子呢,这真是世间头一个不可说道的个中滋味,裴宛执杯:“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路金麒欣然饮之。

路金?丛谝慌裕?支棱着耳朵,就听自己的傻哥哥在裴宛面前不断的大放厥词,实在是没药可救了。

“路兄今儿在堂上献的计策,我听得入了神,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仔细想想,很有道理。不知道这计策是路兄偶然所得还是深思熟虑?”

“这事儿啊,我可琢磨好久了!银子麽,对我来说俯仰可拾。可怎么赚的痛快,我这许多年都在琢磨。先不说这个,费大人,你是朝中做官的,据先刚堂上的情形,您给指个道儿,我献的两条计策,究竟府官会择哪一条?我猜是第二条,多省事呐。”

裴宛笑道:“两条计策都是妙计,不过第二条是爆碳,不定什么时候炸了手。”

路金麒也笑了笑:“但这也是眼下最容易走得通的。你猜他们会怎么选?”

裴宛摇摇头,心想,要是当时我不在,只怕当堂就要拍板定了这条。

路金麒喝尽杯中茶,自斟自饮,长叹一声,道:“早些年,盐铁专营权原是朝廷把着的,这些年也渐渐的放开了,虽然商贾们仍跟带着枷似的,靠买朝廷‘盐引’做生意,但总归是时也运也,想来后世史书上也会添上一笔。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样。”

裴宛不说话,静静地听。

路金麒目光茫茫的看向窗外,楼下是零花河凌凌的拍岸声,远处是官商把盏畅饮的场景。

“我要做的是真正的货通南北,你看,我们浣州自古人杰辈出,地处江南重镇,我们有商会,有家资巨万的大商贾,又有这满世界的好东西,倘若真开了驿站,你想过吗?最后能到什么境地!”

路金麒不等裴宛说话,直接道:“我想过,那一定是处处繁华若市,遍地无饥馁的人间。”

裴宛听罢,不禁认真的看着路金麒,这个年轻的商贾,他既有银子于我俯仰即拾的豪气,又有勾画一座盛世的志气。

不入仕,真可惜了!

裴宛笑道:“所以路兄深思熟虑的是这条计策,你最看中它。”

路金麒挑眉:“费大人不也是挺感兴趣的吗?不然如何来饮一杯茶?”

“是呀,不过我仍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您。”

“不敢称教,您直言便是。”

裴宛便把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径直说来:“允许商人赁用驿站,简化关防,那若天下百姓十之八九都去经商,谁来耕田?”

这个问题的答案路金麒门清,西边邺州扈州等地驿站管理松散,实际上他早已走过,只是按下不说,道:“这一点,我有考虑,先不说坐贾行商需要经受千里跋涉,饱尝流离之苦,单说租赁驿站,租金大可设的贵些,这样一般商户也就耗不起这项花费,更不要说百姓了;而舍得花钱的,必然是大商贾,只有大商贾才能有这份财力和人力,经的起这份业。所以还是有人耕田,并不是满天下的人都四处跑。”

“那大商贾行走天下,肯定要圈养家丁扈卫,长此以往难保不发展成为府兵,这该如何?”

路金麒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层,他此前合计,当官的都希图钱,一听“高价租赁”岂不是正中下怀,从未想到“圈养府兵”这一层,如今这天下,为官做宰的都只巴望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谁能想到那么远呢?

路金麒不禁打量起眼前这位少年,家教极好的样子,背脊挺直,正温和的看着他。

虽然瞧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貌,周身这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路金麒斟酌了下,索性坦白:“按常理说,我们外出经商,自然也要多多预备脚夫家丁,不说运货卸货,就是翻山涉水遇上那些不知什么来路的土匪,就够受的。可家丁扈卫多了,又有圈养府兵之虞,这……我却暂时还没想到转圜之法。”说完,他赞叹的看着费慎之,道:“费大人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敏捷才思和远见,着实叫人钦佩,想必心里有章程?”

裴宛笑笑,脸色更好了些:“这也是话赶话想到这了,若我出主意,这事儿可以分开两层办,就同你之前所说的‘盐引’一样,一半交给朝廷一般让给商贾。比如这驿站可以让商贾租赁,但家丁扈卫有定数,少少为宜,驿馆呢,另行扈卫职责,反正各地都有藩军,平常仗腰子没少干些腌?H事,这回且给他们名分,让他们正大光明的扈卫,你道怎样?”

路金麒捏着下巴,果真把这条方法翻来倒去思索,手指扣了扣桌子:“此法妙也!费老弟,你是什么官儿?连藩军也敢呛白!可不是麽,那起子大兵没少蒙头遮脸干些劫财的营生,这要是有驿馆作保,正儿八经的给咱们当扈卫,那咱们肯定乖乖的掏钱!”

裴宛也高兴,后又不免叹息了一声:“只可惜现下没办法实施这条计策。这里牵扯的要比你想的多得多……”

路金麒给他添茶,道:“我又不是那只会做梦的孩子,自然知道这里头的事缠杂得很,只希冀在我有生之年能见到此条宪谕罢了。”

裴宛呷了一口茶,道:“不谈这些。实话说,我一路从北南下,沿途百二十所驿馆,大多凋敝不堪,苦苦经营。若是能盘活他们,不仅富裕你们,于我大雍社稷都是极有裨益的。”

路金麒此刻已把他当做同龄人来看,笑道:“你个小誊录官怎想的这么多?我想那皇帝老儿做梦都能笑醒! 我是个小商贾,不敢奢谈社稷!”

裴宛摆摆手,没凑这个话头。

可怜在角落里吃点心的路金?矗?听她哥几次大放厥词,吓得差点喘不上气。

第19章

他们饮茶畅谈,一直聊到天擦黑,路金麒往窗外一看,日已西沉,忙道:“唷,都这个时辰了,正好那边刚散场,我也不耽误费大人功夫了。”

三人下楼,正遇着散了席的商会众人,大约他们喝出了结果,一个一个都赶着来拉路金麒的手,喷着酒气道:“今日可多亏了麒哥儿,你刚没在,没瞅着,薛大人执意要采纳你的第二条计策,兄弟们擎等着凑银子买盐引,发财就在眼下!你可不许躲懒,咱们回去还要议一议!”

“这事现在就卡在李大人那,他还没松口点头,麒哥儿你一贯的能言善辩,今儿一定要把他拿下!”

“麒哥儿,路大爷,大伙儿都指着你了!”

众人围上来,把路金麒吵的头疼,“罢了罢了,我且知道你们的凑性,别哄我。这事儿能定下来也是大家伙都获益,我没不出力的道理。且等我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