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帝在文觉寺礼佛途中,正遇一位道人。那道人仙风道骨,面对当今陛下直言不讳,女色误人,陛下今生若勤政爱民南渊必能兴盛不衰。
若陛下为情所困,则会蹉跎半生,寿岁为减。
彼时身边的文官怒斥这位道人,当即就要将他绑了问罪。先帝却屏退众人,单独向这位道人求了一卦,求的是江山社稷,却不是为己。
卦象显示,五年之中,后妃诞下皇子为吉兆,若诞下双生子则为凶兆,二子皆不可留。
五年之中,只有?皇后与御花园之中一位被先帝酒后宠幸的宫女怀了身孕。
那名宫女被封为乔贵人,一直安分养胎,直到她生产之际,众人才回过神来,原来后宫之中又添一位皇子。
当年因为那道人说的这句话,双生子为宫中大?忌。乔贵人到了月份,发觉肚子大?的不对劲,隐隐有?些害怕,便躲着太医的问诊。
竟然?就这样瞒着世人,生下双生子。
乔贵人身份卑微,若让众人知?晓她生下双生子,不仅两个孩子的命保不住,恐怕连她都难逃一死。
乔贵人得了恩宠后,便将自?己原先要好的姐妹提拔到身边,二人向全天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乔贵人对外说产后落下病根,一直没有?出去t??见人。直到两位皇子长大?些许,知?晓事,知?道自?己与兄弟不可同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为了保住母子三?人的命,乔贵人一直深居浅出。直到一场宫宴,她再次获宠,并于十月后生下毓贞公主。
李琛带着弟弟一直躲在后宫之中,二人共用一个身份活在最阴暗的角落。在其他皇子能够承欢膝下向父皇邀宠时,他们要低着头尽量躲避宫中人的视线,生怕被人记住,发现端倪。
前半生他们过得不好,直到毓贞懂事,放下身段去?讨好嫡长公主,去?结交世家子弟,帮圣上解决各家龃龉,兄妹三?人的日子才算好过些。
先帝驾崩后,肃亲王逐渐露了头,人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李章作为那个最见不得人的身份,儿时被宫中太监欺负,至此便享受男子臣服在他身下的快感。
这种隐晦的喜好,原本他能隐瞒一辈子,直到他替兄长赴宴。被圣上赶尽杀绝的六皇子一派,对付不了圣上,就对圣上身边这条最凶恶的狗下手。
百花露,江湖鼎鼎有?名的春毒,中毒者?对床/事所求极大?。更沉溺于床/事之中嗜血的滋味,肃亲王对这个弟弟有?愧,便暗中默许南风馆渐渐发展。
也因为这个秘密,在肃亲王妃入府后,向外宣称王妃暴毙而亡。就是因为肃亲王妃,目睹了李章在府中狎玩小倌的场面。
弗彧手指颤抖:“你?视作草芥的人命,却是旁人最为珍贵的亲人!”
弗彧在望春楼中长大?,因为相貌姣好一直受人觊觎。楼中只有?二人会护着他,那便是一名叫做紫荆的歌女及她的儿子阿遥。
紫荆将他视如己出,与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紫荆也是个苦命人,生来便在烟花之地,年幼时跟在一名花魁身边做侍女。后来花魁娘子离开?,她年岁也到了便开?始接客。直到她芳心暗许,爱上了一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侯爷。
那侯爷便是勇伯候,勇伯候对她不过逢场作戏,紫荆却想借着勇伯候的势力?逃离这烟花之地。
偷偷断了避子汤,可还没将自?己怀有?身孕的好消息告诉心上人,见到的却是心上人抱着楼里其他姑娘颠鸾倒凤的场面。
忽然?想起她的前主人告诫她的话:“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男人,也不要全心全意为了他,而牺牲自?己,那是世上最可笑也是最可悲的事。”
可为时已晚。
三?人相依为命,在楼里过得不算好但也能苟延残喘活下去?。直到楼里来了一位贵人,点名要生得好未□□的小倌。
弗彧比季遥年长几岁,是最适合的人选。
但季遥在管事妈妈探寻的目光之中,依稀知?晓被选中的人,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季遥将弗彧骗到床底下,弗彧自?小体?弱,季遥却继承了勇伯候,从小便生的壮实。胆子也大?,就这样瞒着众人,将那盖头盖在头上,被人送入了厢房。
在床底下左等右等,几欲昏睡的弗彧,那帘子忽然?被掀开?,露出姨娘那张惊慌的脸:“阿彧你?在这,那阿遥呢?”
弗彧摇头,紫荆脸色大?变立刻将帘子盖好:“你?就在此,千万不能出声。”
弗彧懵懵懂懂应下,可心中莫名的害怕,半晌后他爬出了床底。浑浑噩噩地不知?往何处走,直到听见了姨娘的惨叫。
他顺着叫声走去?,那厢房大?开?,珍珠帘哗啦作响,姨娘微弱的哭喊声,在一群男子的奸笑声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却又那样深刻。
弗彧瘫倒在地,身在青楼,他不是不知?事的孩子,可姨娘这个声音,明显不对劲。
他挣扎着要爬进去?时,忽然?见到紫荆那双麻木的眼眸,眼白?居多,对着他轻轻摇着头。
下一刻,弗彧便如数九寒冬里,坠入深深的井口?之中,刺骨的水吞噬着他,将他五感全部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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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他瞧见,在最上首的男子,狰狞着脸,身前的阿遥已然?没了生息。如莲藕一般胖乎乎的手臂,软且无力?在空中摇晃,如惊天骇浪之中一艘孤帆,已经倾覆。
紫荆已经张不开?嘴,只能用眼神警告他赶紧离开?,弗彧动弹不得,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原本是他该承受的。
阿遥是替他死的……
望春楼管事妈妈来处理后事,只将这苦命的母子卷了一张破草席如草芥一般丢出去?。
两条人命,是他在灰暗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就这样,被那人用镰刀轻轻割断。让他这辈子永远坠落在无尽的悬崖之中。
弗彧死死咬着唇,指尖捏得泛白?:“十多年了,我终于能站在你?面前,把你?一起拉下悬崖。”
蹭冷箭对准他的喉咙击出,李章被骇得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
一道黑影闪过,将李章从冷箭下救出,重获新生的李章大?口?喘息。
裴莳琅望着带着面纱的弗彧,深深地凝望:“原本听到你?的死讯,我还有?些失落,再见时居然?是这样的场面,真是令人唏嘘。”
弗彧凝眸,缓缓揭下面纱:“好久不见啊,裴二郎君。”
“阿遥,不……彧公子,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