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就觉眼前一黑,众人知道电闸已被拉断,一时都不言语,开始慢慢往外撤。晓宣还愤愤不平,林曦紧拽着不让她动。闻静看人走差不多了,遂将林曦一碰,随即往外走。林曦便跟晓宣说:“我们明天再说话,你先去睡吧!”见她没反应,又靠近她耳语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感激的很。一会儿没准儿有人查宿舍的,明天我跟你说。”晓宣只得答应,将照片递到她手上,回406去了。秋荻上前拍拍林曦的手臂,没说话,转身也出去。
林曦等了一会儿,跳跳等也都上床了,她便从前门出来,经过道,穿洗漱间,到西侧阳台拐角,果见闻静在那儿等着。闻静看她来了,便道:“你想些说词吧,不出两天,周肯定要找你……”林曦笑笑:“事已至此,我晓得!”闻静问:“这届学生会你有什么打算?”林曦摇头:“没打算。”闻静便笑:“何不将功补过?”林曦一笑:“何为功?何又为过?敬请解释!”闻静知道这上面绕不过她,遂笑,半晌又道:“再好好想想吧,总是为班级嘛!”林曦道:“有肖娴呢,她人气不弱。”闻静摇头,顿一顿道:“她那个人,靠不住的……”林曦听她说了一半不往下说,心里一动,但也不问,又听她道:“晓宣那儿你劝劝吧,别闹得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好处。”林曦点头。两人又各回宿舍。
中秋
次日中午,饭后,林曦拉晓宣转到小操场:“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下你可给我惹大麻烦了!”晓宣不解,一脸困惑。林曦倒又好笑,拉她坐到花坛边:“你非告诉别人他们不是我表哥有什么好处?”晓宣奇道:“你不是知道的嘛,怎么倒问这话?她们说你和康永怎样怎样呢,还说是你叫他们来装男朋友的。气死人!”林曦便道:“你说他们不是我表哥,她们是可能不说我和康永了,但又要说我和他们了,你想想看,有什么区别?我和康永怎么样,大家眼睛看着的,我们是逛街了?还是看电影了?我和他们就不一样了,她们看不见,那什么话编不出来?只怕更难听,旁人听了还更信,你说我是不是反而更被动了?”晓宣一怔,张口结舌,半晌看看她,显出懊恼之色。林曦又道:“我倒不是怪你。我知道你是不能看我受委屈,替我打报不平。但我还是要说你,今后做事别这么燥……”晓宣不出声,后忽的问:“那老班会不会知道?”林曦道:“你怕没人告诉她去?最多明天彩排完,她就该找我了。”晓宣便苦起脸来,林曦倒又笑:“这下她们也知道你的厉害了,有你这个保镖在,看她们还敢怎样?”晓宣想想今天王楠等绕着她走,不觉也笑起来。
第一节晚自修,秋荻依旧和康永练歌。待出来,康永问:“听说你们昨晚不怎么安静?”秋荻淡淡一笑:“喜欢替别人操心的人多,难免!”康永沉默半晌,又问:“没事吧?”秋荻摇头:“没事!”康永不再说话。两人默默走进教学楼。秋荻看他直直的往教室去,连招呼也不打,有些诧异,正想往楼上去,就见他又停下来,转身冲她歉意的笑笑,复又前行。
秋荻埋头向上,走到三楼,就觉有人从四楼下来,她起初没在意,后觉一阵异常,遂抬眼去看,竟是常骐,手里拿着几本校刊。
此时还在课上,四周一片安静,没一个人,秋荻从未在这种状况下与他遇见过,遂呆了一呆,脚上也慢下来。常骐自上往下走,一开始就认出是她了,也不知怎么办好,只怔怔的看着她。两人一个上,一个下,互看着,渐渐走至一个对面。秋荻忽觉一阵心慌,忙垂了眼睛,往扶手边靠,略偏开路线。
常骐紧挨着她下来,走至三楼,停下脚步,抬头看她的背影。秋荻到了平台处,转身之际,稍一侧脸,见常骐站在下面抬着眼不动,不觉也顿住,两人一高一低互望半晌。常骐只觉有话要冲口而出,但一句也出不来,遂呆看着,后又低了头。秋荻看他这样,便抬腿向上走。常骐再抬头,见已无秋荻的影子,便捏紧了手中的校刊发愣;忽听一阵铃响,知是下课了,遂慢慢往二楼去。
秋荻走进教室,见讲台上放着新一期的校刊,便随手拿过,坐到座位上看,浏览一下,见仍是有林曦的大名,还有自己的一首小诗,再往下,赫然又见‘冥天’两字。她不自觉的翻到那页,居然跟自己在一起。
《空心人的自白》人去楼空只有侧立窗下的法桐不眠把一片片心形的叶子抛给那了无牵挂的寒风只有往事如落叶中的风影来擦亮这尚未习惯的满眼的晶莹树叶,泪水,你我,还有风都是一群出来游玩的孩子在沧海桑田中偶遇一瞬的爱啊足以疼痛一生上帝的手啊,一边是鲜花一边是刀锋。他手里的一切我们只能暂时租借,谁也无法享用终生,这说的是幸福也是苦痛我心已如空空的大海失去河流的海已然复归平静多年之后我会干涸而与滴水无异多年之后我将在一粒微尘中醒来,重走这结局已定的无奈的旅程这个世界啊怎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日渐荒凉?我头顶岁月的大雪站在地球的边缘,用泪光测量我与月球之间的里程。我非后羿这满怀的悲凉与无奈啊却千古相同……
一眼下来,秋荻不禁绝倒,又看着‘冥天’两字发愣,呆了一节课。
彩排完已是三点,林曦原要等秋荻出来再走,就见闻静过来,缓缓道:“周叫你去一趟……”林曦一笑:“你还挺照顾我情绪的!”闻静有些无奈,转念又笑:“听她说就是,反正你的心态好!”林曦倒又好笑,遂往办公室去。
秋荻出来不见林曦,便回教室,等到五点,仍不见她人影,遂自去食堂吃饭。一时出来,想想无处可去,思及宣传橱窗该换新的了,便往那边走。果然老远就见围了三五成群的人在看,有三板全是摄影作品,五彩缤纷,十分抢眼。她便近前细看,只见一板全是荷叶荷花,或田田或承露或枯茎碎脉或翠色欲滴,或盛开或含苞或半遮并掩或凋零欲坠,她虽不通这个,但亦看出水平不凡,再找署名,原来是康永,遂又细细看一遍。正要转看别的,忽见一人靠近她往前凑,她忙略让开些,那人一侧脸,冲她微笑一下,原来是严隽。
严隽笑问:“怎么样?这期橱窗如何?”秋荻点头:“挺好。”严隽又笑问:“那这期校刊呢?”秋荻亦点头:“也挺好。”严隽再笑问:“那首诗呢?”秋荻脱口道:“很好。”严隽便一笑,道:“那就好!”转身走了。秋荻总觉有些不对,回想一下,心里跳跳的,遂也不想看了,往教室去。
林曦吃了饭回来,见秋荻倚着阳台往街上看,便上前拍她一下。秋荻回脸看是她,问:“你上哪儿去了?”林曦便笑:“周想我,叫我过去说了半天的话,耳朵都听肿了。”秋荻也猜到为了什么,便轻笑一声,问:“没什么吧?”林曦叹口气:“下不为例呗!还能怎么样?”又笑:“她要我竞选,我没答应。估计要不待见我N天了!”秋荻便问:“你怎么推得掉?”林曦笑:“我只承认我是将才,不承认我是帅才,咬紧牙关不就成了!”秋荻微笑,有些不同意的样子。林曦便道:“其实我就是参加也没多大用,我一向不和外人接触,人脉不咋的。单靠写文章有什么用!”秋荻笑道:“这不一定,我看男生都会投你的票,你不晓得你的人气多旺呢。我那个闷声闷气的老乡都问过你呢!”林曦忙道:“受宠若惊!受宠若惊!”一时闻静又过来,三人说些节目的闲话,至打铃才回教室。
周六这晚,六点整,晚会正式开始,主持是肖娴和一个丁医的男生。林曦瞅瞅,冲秋荻笑:“新一任校草诞生。”秋荻看看也笑,又道:“好像叫祁秋离。”林曦好笑:“秋天的梨?”秋荻笑:“不是,是离开的‘离’。”林曦想想又笑:“真婉约!”再看他主持风范,倒还可圈可点,发音标准、谈吐有致,不象一般新生缩手缩脚、怯场怕生。
丙护2的节目较前,因准备时间长,闻静等惦着上场,对节目都看得心不在焉,还离着两个,这帮人便轻轻离席,到后台做准备。众人各将自己的衣物放好,又互相鼓励。片刻,肖娴又过来换衣。闻静听着前台的动静,算着差不多了,遂回脸一抬左手,一边将右手掌心向上的平伸出去,旁的人依次上前伸出手来,皆掌心向下,叠成一摞。林曦见王楠正站她对面,目光躲躲闪闪,遂冲她微微一笑,又点点头。王楠呆一下,随即也微笑点头。
众人分成两拨,按既定的出场顺序左右排好,就听祈秋离的声音:“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下面请看丙护2的时装表演。”音乐一响,晓宣和陆萧踩着猫步摇曳而出,接着是章洁和于锦华,四人或走或停,交叉穿行,可谓步履轻盈、身形曼妙,立时赢得一片掌声。林曦站在闻静之前,便扭脸冲她一笑。闻静低声道:“我还真紧张呢!”林曦笑:“我还不是,第一次登台献丑。”闻静不觉要笑,又见晓宣已往台下撤,忙提醒:“到你了!”林曦多少有点紧张,遥遥的去看那边,见秋荻正冲她微笑,遂也微微一笑。听着那极熟悉的小鼓一敲,她便绷紧脸,稍抬起下巴,抬腿走出。这一段是她的独角戏,苏哲挑了那条葱绿金丝的裹裙,上面配黑色的收身T恤,脖子上一条金色的长丝巾。
因要表演,众人都化了点妆,林曦皮肤好,不用擦粉,单点了口红,在灯光的映照下,便有了十分颜色,真真眉目如画、翩若惊鸿。待她走到台前,侧身停住,四下便起了一小阵掌声。接着音乐一转,成了慢调的舞曲,秋荻姗姗而出,她是同式的T恤,金红色的长裙,右臂上系一根金色丝带,缠绕至肘弯;眉间一点金色,素颜润华,玉洁冰清。秋荻行至林曦身旁,略停,两人携手转身走至台中,再回转身形站定。等音乐到点,立时交叉而退。
三套换完,这十二人一对对的走至台前站定,齐齐弯腰一躬,随即掌声四起,还夹杂着数声口哨。
待下来,林曦拉着秋荻低笑:“我腿都转筋了……”秋荻笑回:“还怕没人扶?”林曦正要发嗔,忽见周瑞芳望着她笑,忙也回笑容给她;一边和秋荻快快回座位坐好。
又看了几个,就轮到丙医的交际舞了。林曦早闻这个大名,总看不着,很是好奇,遂坐正身子紧盯着。见一溜上来十个,五男五女,配成对子站好。音乐声起,先是悠悠的,那些人也不动,接着节奏快了,他们便两两拉手跳起来,或转圈或跺足,姿势挺整齐,别的倒没什么可看。晓宣一撇嘴,哼道:“这是什么烂舞?我不用练,立马能跳出来!不就是没男生嘛!”林曦又仔细看看那些人,皆是颇面熟的,却不见常骐,心里想想,倒有些好笑,遂转脸偷看秋荻,见她静静看着,没什么表情。
康永和秋荻的合唱排为压轴。秋荻早早换了一身白衣,康永则是一袭黑,两人往台上一站,立马一片大动静,有掌声有尖叫有口哨,尤以后者为重。秋荻有些赫然,隐隐涨红了脸。康永倒不以为意,将话筒举起唇边,缓缓道:“这是我在学校的第三个中秋晚会,也是最后一个……”他一顿,底下随即静下来,“白驹过隙,原来时间真的这么快!”他又是一顿,四周更是一点儿声也没有,“不知该说什么好,很感激秋荻学妹能和我一起唱这首歌,愿喜欢这首歌的人永远快乐!永远完满!”说完,微微一抬左手,伴乐便出来了。
林曦坐了居中的位置,离舞台不算远,但遥遥的看过去,却总觉得隔着很远很远似的。她看不清康永的脸,只见恍惚的一片黑色,雾雾团团,辨不出形状来;她一直不知这首歌的中文意思,但曲调的婉转悠扬、低徊高昂是明白的,所以心里影影绰绰,知道它在表达怎样的一个概念,一种情感。听苏哲唱时,她都是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也看着她,幽黑澄澈,笑意隐隐;她每听这旋律,眼前浮现的便是苏哲的面容、苏哲的目光,而今听着另一人在唱,一样的声如天籁,一样的余音缭绕,她心里有点蒸腾似的,水气上升,遮了苏哲的脸,但又显不了别的来,紊紊杂杂,连这歌都陌生了,仿佛从云端里传了来,飘渺无依,遇风则散;她忽想起秦观的那首《踏莎行》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隐幽的,不觉起了一丝哀伤。
一曲毕,康永与秋荻俱是缓缓低头行礼,片刻,掌声渐起,愈见热烈,持久不歇。康永稍一侧手,请秋荻先走,自己随后退场。
秋荻从后台下来,往座上去,经过道,就觉无数道目光扫向自己,她心里有些上下不定,但面上却不理不睬,待近本班的座排,正要往里去,忽觉偏上方有双眼睛看着她,笃定的,安静的,却令她如碰针芒,她不自觉的往那方向一抬眼,正是常骐;他的脸隐在暗处,但眼睛的光亮却刺破黑暗,直射出来。秋荻本就有隐隐的不安,一碰他的目光,那份不安便如水土适宜的种子,忽的发了芽,接着长叶子,随即开了花,迅急结出沉甸甸的果子来;她赶紧垂了头,急着想坐回位子,虽有人欠身让她,但由于着忙,不免有些踉跄。林曦看她过来,这才收了迷茫,扭脸冲她微笑,又竖起拇指左右轻摇。秋荻勉强一笑,正襟危坐,听台上主持作总结报告。
附:《空心人的自白》节选于段晴女士的同名诗作
梁山
陆续的开始期中考试,林曦发愤用功,成绩倒还略有起色。这天闻静又找她谈竞选的事,林曦笑语盈盈,水来土淹,就是不松口。闻静只得笑叹:“你也知道这不是我求你的事,你还这样?你好歹去试试吧,也让她下个台不好?”林曦道:“我做事向来是一心一意,若本就不想,去又何宜?我不做这样的事。反正总要有人不高兴的,我就对自己好一点,不让自己不高兴吧!”又冲闻静笑:“看在这一年来精诚合作的份上,你也开开金口;将来你就用不着我了?”闻静倒好笑:“你当我没说过?今年咱们有两个名额,周能不竭力争取?你该看得出来,严隽的胜算更大,肖娴是个副职也就不错了。副的总是副的,哪有正的好?但她起点已经那样了,又没别的法子。你若能进宣传部,这下咱们班还用说了?从没有的事儿!”林曦便笑:“大人,我自己几斤几量我没数?我非要献那个丑去?再说了,咱们班的这点事我就够忙了,如果我真能选上,这里的我也跑不掉,我不累死呢!我喜欢做散人!省省!省省!”闻静听到这儿,知无回旋余地,只得摇头笑笑,回去跟周瑞芳复命。
秋荻见林曦许久才上来,便拿好饭票,上前道:“吃饭去吧。”林曦点头,略收拾一下,两人往食堂去。秋荻问:“还是为那事?”林曦“嗯”一声,又笑:“明天就好了,今晚大局已定。”秋荻也笑。
正吃着,见严隽和常骐端着盆子迎面过来。严隽看林曦在,便直接往这边坐。常骐略愣一下,不停,往后去了。严隽便一笑,似自言自语:“有人就是爱守规矩……”微微的去看秋荻。林曦把脸一板:“立了规矩不守,要规矩做什么?严部身居要职,竟这般蔑视规矩,实属不妥。他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何服众?”严隽看她一本正经的绷着脸,忽感好笑,便不回话,微微笑起来。林曦看他这样,心里有些叹气,便也笑:“看来我真是该道恼了!”严隽遂正色道:“真是!你真该给我道恼!我这人胆子小,都大半个月了,心理阴影还重得很,就怕跟你说着话,忽的冒出两个什么人来,跟勾魂使者似的,盯得我打寒战!”林曦听他扯前事,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绕开问:“准备得如何了?”严隽也不紧追着,笑回:“尽力一试吧!”又笑:“我积累了点小经验,就等着传人了。”林曦便笑:“到底是一代部长,口气就是不一样,拭目以待哪个有福气的传承严氏衣钵了。”严隽大概知道她无心竞选,但名单没上报之前谁也不确定,今听她这番话,心下便了然了,却又觉有些不甘似的,问:“为什么不试试?”林曦一笑:“兼济天下好,独善其身亦好,我还是爱吃鱼。”严隽闻言倒也平心静气,遂舀饭吃。
吃到一半,严隽转脸望着秋荻笑:“你唱歌真是好听……”秋荻不知怎么的,倒有些发窘,便回:“过奖了!”又听他道:“其实他也会跳舞的……”秋荻一顿,低头吃饭,没听见似的。林曦看秋荻置身事外,遂道:“你跳得也不错呀。”严隽便笑:“你何苦臭我呢,我是没法子,该去的不去,我这不该去的只能去了!”说着,眼光由前往后一绕,又冲林曦狡黠一笑,林曦看他笑容不同以往,心里好笑,但又不好笑出来,只得装不明白。严隽看她不理会,倒没趣,只得埋头闷吃。
待出来,林曦问秋荻:“你要去哪里?”秋荻有些怔怔的,一时没说话。林曦便道:“那咱们出去走走吧,好久没去逛街了。”秋荻点头,两人便一同往校外走。
林曦看路边的小店门口还摆着卖冷饮的冰柜,遂上前买了两支雪糕。秋荻默默接过,一口一口的咬,一会儿下去一半。林曦慢慢的吮,半晌才吃完,她将棒子丢进垃圾筒,看看表,冲秋荻道:“回吧!”边说边拉住她的手,一边轻轻哼起歌来。秋荻听她哼的似是《蜗牛与黄鹂鸟》,但发音上又不准,不觉好笑。林曦也不以为意,自哼她的。
走到半路,秋荻扭脸冲她一笑:“有你在,真好!”林曦笑而不语,又拉她手看:“怎么样了?”秋荻笑回:“真是好呢,你看,淡的!”林曦便道:“可见没什么是一定的,只要用对了药,什么疤好不了!”秋荻跟着点头,心里有些畅快似的。
随着学生会的竞选临近,各候选人又开始广结人缘、大造声势,加上又是试后,个个精神抖擞、乐此不疲。
林曦抱完了佛脚,哪儿还有心思继续抗战,遂租小说看,一天一本,过得有滋有味。这天下午,她和秋荻又一起借了书来,刚进教室,便觉气氛迥然:闻静等围成一团,面沉似水;旁的同学也都神情怪异,三三两两窃窃私语。闻静抬眼看见她,立时招手,林曦忙快步过去。
拉凳子坐下,林曦轻扫旁人一圈,问:“怎么了?”晓宣恨恨道:“别提了,丢死人了……”闻静忙一摆手,不让她再说下去,自己冲林曦道:“护1的陈乐榆说肖娴趁放眼保健操的空儿去她们教室拿东西……”林曦一愣,随即问:“就她一人看见?”王楠道:“还有鲁蓓。”林曦便不出声,半晌问:“下午她们上体育课?”闻静点头,眼中似有赞赏之色:“鲁蓓在后,没看见什么……”晓宣道:“但肖娴确是在她们教室里,还拿了人家的笔。”闻静便道:“她说是借用一下。”章洁道:“可护1早说少东西了,还丢过钱,只她们的教室跟广播室相连。”闻静道:“能去广播室的人也不是一个……”晓宣道:“可人家丢东西总在体育课上,这怎么说?”闻静抬腕看看表,道:“事情还没定,大家就知道一下吧。不要做过多讨论!吃饭!”
说着看着林曦。
等旁人走了,闻静和林曦一起下楼,两人没去食堂,往教学楼东边的隐僻角落去。林曦看四下没人,便问:“你有数吧?”闻静叹口气:“这次她是麻烦大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曦稍一皱眉,看着她不说话,好一会儿道:“周也知道?先前周替她掩着?”闻静又叹一声:“去年408不是少东西吗?有一次,卢玲看见了……她告诉了周,周让她别说,私下批评肖……结果这家伙还偷到外面去了!”林曦听她声音发抖,显然气得不轻,遂不接话。闻静缓了缓:“这下咱们的脸露大了,马上就竞选……你记得甲检的那个了,只怕还会全校通报。周和我,在背后明着暗着点着她,她还敢再犯!她以为人家也是我们,怕丢面子,护着她,人家巴不得咱们出点儿事呢,正好落筷子。”林曦先不出声,后道:“你们没责任?有今日,就有当初!难怪卢玲越发不爱说话了。”闻静半晌不语。林曦又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不用到明天,全校就遍了。她还在任,这是什么影响?只怕学校立马就有行动。”闻静叹口气,又摇摇头。
两人去食堂,果然就开始有人怪里怪气的瞅着她们,一言半语飘过话来,两人也不理,快快吃完,又一起回教室。别的班委也在,大家面面相觑,皆无主张。自修上到一半,见肖娴眼睛肿肿的进来,班上的人多半抬头看着,皆愤懑;后见周瑞芳在门口张了一下,闻静立时从后门出去。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再未回来。
下自修,林曦秋获没立时回宿舍,慢慢的绕着大操场转了半个圈,秋荻打破沉默问:“如果她下来,你是不是要接上去?”林曦不答,反问:“你看呢?”秋荻道:“咱们班……要强好胜,真没想到会落到这个田地……”林曦叹一声:“一着棋错,满盘皆输!”又道:“真叫人难过!”
宋玲好正要往教室去,见林曦站在迎面的大阳台上冲她微笑,遂上前问:“有事找我?”林曦与人少有深交,但礼节上一向周到,与宋玲好的接触多些,两人还能谈些话,算是君子之交。林曦看她近前,直接道:“这次我竞争宣传部,要你支持。”宋玲好隐约也想到她为何而来,却没想到她如此干脆,稍愣一下,随即点头:“我们班没问题。”林曦一笑:“多谢你!”说罢便走。宋玲好看她背影,心里倒感叹起来,有说不出的滋味,回想那时初见,是自己要和她联手为女生班扳面子,她不以为意;而今呢,是她来找自己;自己实习在即,一脚迈出去,什么都没了,荣誉?耻辱?都如云烟一般,吹口气就散了;但她呢,就不一样,正是风华正貌的好时光,只要想伸手,什么都能拿得到;只是,也只是一年而已。
林曦下了楼,直接往橱窗去。这一期橱窗又要换了,严隽应该在那里。不出所料,果见他领着宣传部的人忙着呢。林曦没先上前,慢慢看换好的。严隽早知道换人的事了,今看她过来,也猜到为了什么,待收拾好,便叫旁人先散,自己走近林曦问:“有何指教?”林曦便道:“不敢,是我来请教!”严隽遂笑:“看来我的严氏衣钵有好传人了。”林曦心里想叹气,脸上不好显出来,只道:“凑个热闹吧。”严隽道:“祁秋离是个劲敌,别人没什么要紧。你得再争取些女生。”林曦稍稍皱眉,正待说话,听他又道:“把丁药拉过来,陈翰活动能力强,能带动别的班;丙影我能帮个小忙。老生中你的拥护者不少,我看没问题!”林曦听着挺不是滋味,说不出话。严隽看她神情闷闷的,有点奇怪,正要问,听她道了声谢,要向前走,遂道:“我也去吃饭,一起吧!”
上晚自修,林曦盘算一下,大致有了底。之前晓宣也跑来报告好消息,这几天,她东奔西跑,一直在帮林曦拉选票;也不独她,班上其他人凡是能尽力的无不踊跃活动,弄得林曦反而有些惴惴不安似的。她翻了几页书,有些看不下去,遂提笔给苏哲方毅写信。
竞选前一天,林曦算着信该到了,遂不及去吃饭,先往传达室来,看见本班的一叠子信在,便一封封的看,果然看见苏哲的,随后是方毅的。她大喜,赶忙拆开,边走边看。
康永绕个弯从教学楼里出来,忽瞥见林曦坐在小操场边低头看信。这些日子,他每每很晚才去食堂,看不见她,心里仿佛好受些。如今见她就在眼前,想一走了之,却又迈不开步子,遂隔着绕满紫藤的竹篱静静看着。
林曦看完信,长长的吁了口气,将胳膊一伸展,脸上微微笑起来。那两人皆持赞同的意见,一致认为锻练锻练没什么不好,而拉选票只是一种宣传手段,无可厚非,口头的又不算贿赂;你再说,也要有人肯信,这才是真功夫!但又千叮咛万嘱咐,别累着才好,也别看得太重才好。林曦想着他们的话,忽觉心上少了沉甸甸,遂不那么的烦躁了;又仰脸看天,一碧晴空,颜色如洗,不禁心旷神怡,于是站起身,轻轻的哼着歌,要去吃饭。
待走近竹篱,正见康永在外面站着,紫藤叶子遮着半边脸,眼睛却在空档里露着,又黑又深。林曦便一怔,立时停了脚,与他对望着。半晌,康永先微微一笑,林曦不觉也跟着微笑,就听他说:“你走出这一步不容易。”声音沉沉的,隐着关切。林曦忽觉一片感动,遂牵着嘴角轻笑。康永又道:“最难的已经过去,之后的都不足为虑。”林曦只觉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遂点头。康永还想再说些别的,却也说不出来,两人互看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不料等了半晌,谁也不支声;又看了一会儿,便都有些发窘。康永先咳了一声,轻笑道:“晓宣那个老乡挺能耐的……”林曦亦笑:“可不是呢!”康永又一笑:“江山代有人才出。”林曦听他口气有些落落,但眼神却平静如水,便问:“你选的那个人才如何了?”康永看她脸上有股嗔恼的神气,不觉隐着笑意说:“虽谈不上出类拔萃,但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林曦心里生气,但看他嘴角带着一丝笑谑,声音里透着调侃,不似平常的严谨温和,遂笑道:“我一向循规蹈矩,我才不怕!”康永便“噢”的一声,做出如梦初醒的表情来:“看来是我记性不好,原来制度上有一条可以从顶窗向外看的,还有一条可以上楼顶的。”林曦一听这话,有些下不来台,忙辩:“你敢说别人就没这样过?你敢发誓你就没打过手电?”康永微笑:“我敢发誓他就没打过……”林曦一怔,又听他道:“我也敢发誓,你们终会觉得我是多么的仁慈……”林曦不觉狠皱眉,说不出话。康永忽感笑意汹涌,遂笑出声来。
渐次的有学生吃完饭,在校里四处溜达,见这两人隔着藤墙说话,皆着意。林曦便笑:“你快走吧,不然,你的妹妹们不投我的票!”康永轻扯嘴角:“我这一走,学校里的这些弟弟们,还有你的那些哥哥们,可要得意坏了!”林曦听他冒出这句话,不觉脸上一热,心上先打个突,后微微的荡起来,钟摆似的,摇摇不定。康永看她垂了目光,颊上起了一层细粉色,渐渐漫到耳朵上,玉似的耳垂慢慢的就晕红了,尤其中间那个小窝,红得更透些,仿佛春天含着苞的桃花上,那最娇艳的一点颜色。他看着看着,先是黯然一伤,伴着丝丝的疏离之痛,几乎吸不进气来;但转念,心里忽又涌起温润甜软,蜜糖水似的,滑入五脏六腑、七筋八脉,浸得全身一片酥麻,站都站不住。他觉自己脸上也隐隐作烧,忙低低道:“我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