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十多个王子各自心怀鬼胎，如今这个被自己忽略多年的儿子突然回来，他也不敢确定是否能借此扭转朝局。

感觉到有人在床榻前跪下，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伽恒身上。眼前的伽恒，眉眼中有几分像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伽恒！”他虚弱的叫了一声。

“父王！”伽恒恭顺的行了礼。

“你受苦了，为了乌孙，这次回来父王必好好补偿你。”乌孙国主伸手去扶伽恒却被她巧妙的躲开。

假意寒暄过后，伽恒以路途遥远，身体疲惫，想先休整为由退下。她言辞得体，态度恭顺，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出了寿英宫，伽恒沿着蜿蜒小道前行，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宫殿前，她突然停住脚步。这座宫殿看起来略显冷清，周围静谧得听不到一丝声响，似乎并无人居住。

站在宫前看了片刻，伽恒才推门进去，一路往里走。庭园干净，花木整齐，唯一可惜的是杳无人气。母妃在她入中原第二年便郁郁而终。这些年应是他在打理庭院吧。

宫门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伽恒转身回眸，目光穿过庭院，落在来人身上。两人隔着一丈之距，静静地对视着，彼此的眼神中都透着复杂的情感，可表面上却又一派平静。

“伽恒~”栩恒率先打破了平静，声音微微颤抖。他望着伽恒，心中感慨万千。曾经那个总是拽着他衣角，跟在他身后撒娇的小弟弟，如今已长大成人，眉清目秀，气质不凡。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伽恒长大后的样子，却不曾想现实中的伽恒竟比他想象中更加出众。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敢上前，生怕这只是一场美梦，如同他无数次在这庭院中梦到伽恒回来时一样，冲着他笑，跑过来抱住他。可每次醒来，都只剩满心的失落与惆怅。

“栩恒~”伽恒轻声唤道，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愿意叫他哥哥，而是直接喊了名字。随后快步走近，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栩恒。七年的分离，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了一个深情的拥抱。七年，她终于回来了，七年，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拥抱。

栩恒喜极而泣，泪水夺眶而出。一听说伽恒回来的消息，他便心急如焚，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现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他怀里。

此刻，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直至天色渐暗，夜幕降临，宫灯一盏盏悬挂而起，柔和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伽恒抬首看着夜空，天幕上星稀月淡，也不知明日是不是个晴天。

栩恒牵起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你先住在我的宫里。”

伽恒抽出了手，“不了，这里就很好，多谢你派人一直收拾着。”

“好！我陪你。”栩恒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样不好吧，你已经成亲，不去陪王嫂吗？”

“她一直住在匈奴，我和她……”栩恒突然觉得这样的解释毫无意义。

“栩恒！你知道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吗？”伽恒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栩恒。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栩恒顿了顿，目光坚定地回看伽恒。

伽恒心中一暖，可随即又被一阵苦涩淹没。她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内，轻轻关上了门。

门内，伽恒背靠着门，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门外，栩恒伫立在庭院之中，望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未曾离去，他的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孤独而落寞。

他永远不可能告诉伽恒，是为了接他回来才答应了匈奴的和亲，也永远不可能告诉伽恒，他爱的一直都是他，这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感情，如同在黑暗中生长的幽花，美丽却又绝望。他只能将这份这永远无法言说的禁忌情感深深掩埋在心底最深处。

第16章 鱼饿瘦了

“殊影，你确定两年能让伽恒执掌乌孙？”玉乾有些怀疑的看着殊影。

“单单是他自己有可能困难些，但如果有四王子相助呢？”殊影平静的说道。“虽然明青阁在乌孙国的根基不稳，但想打探的事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边境暂时算是稳定了，你看这个折子。”玉乾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奏折递向殊影。

殊影从玉乾手中接过奏折仔细看了一遍，“身体每况愈下，无法再替君上分忧，周尚书想告老还乡？”

“嗯，今日他儿子周域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是家父身体大不如前。早不辞官晚不辞官，就在监察院刚刚递了折子就要辞官。”玉乾气得一把拂掉桌上的奏折。

殊影轻柔的帮他按了按太阳穴，“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殊影，好累，不是身体，是心里，心里好累。”玉乾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把头缓缓靠在殊影的胸膛上，闭上双眼，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玉乾不喜权谋权利，不得已被推上了这个位置，可这并非他真心所求的生活。若不是自己日夜陪伴在侧，恐怕他早就陷入无尽的崩溃之中。

殊影绕到桌子前一个个捡起了地上的奏折，在桌子上摆好，然后走过去把玉乾抱在怀里，“我陪你一起看，别使小性子了，乖。”说完这句话殊影突然有扶额拭汗的冲动，谁家君上还要人哄着才肯批奏折，罢了，他的玉乾他宠着。

“你下午陪我去御花园。”玉乾不情愿的重新拿起了朱笔。

“好！都答应你，但你要先批完奏折才能去。”殊影耐心的翻开一本摊在玉乾面前。

贡院内

林羽在堆积如山的科举试卷中快速翻找着。由于试卷众多，他已经找了半日，然而奇怪的是三年前的试卷他已经翻了一多半却始终并未找到哥哥的名字。

监察御史这一身份虽能让看守人员有所顾虑，从而放他进来，但也仅有这一次宝贵的机会，若是今日无果，恐怕日后再难有机会了。

林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他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试卷能比哥哥写的好而进入三甲。

于是，林羽不再执着于寻找哥哥的试卷，而是直接找出了三年前状元的试卷，展开后快速浏览了一遍，可这一看，却让他瞬间愣在了原地，那试卷上所阐述的观点，论述的方式分明就与哥哥平日所写的如出一辙。

为了防止通过笔迹作弊，这里的试卷都是由专门的抄书手誊抄后的，因此并不能通过笔迹鉴定出是谁写的。只有找到原始试卷才能证明这是哥哥的试卷。

“苏学士！”贡院值守人员的声音传了进来。

“谁在里面？”苏瑾的声音。

林羽快速将试卷放回原位，整理了下衣服走了出去。

“呦，林御史，怎么今日不跟在陈侍郎身边了？”苏瑾抬手去碰林羽的肩膀，被他躲开。

“苏学士请自重！”林羽看了苏瑾一眼。

“林御史何事需要自己亲自前来？”苏瑾盯着林羽的眼睛。

“苏学士又是为何事而来？”林羽直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