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裳这几日被陆濯不知洗了多少遍,他明白过来,只柔和一笑:“千金散尽还复来,宝珠不用着急。”
第0016章 宝珠一溜烟从他手臂旁钻了出去
短短一句话无法就这样打发宝珠,她一想到那几张银票就十分心痛。
本就阴郁的心情因此更难过,不过也因此让宝珠不至于太无趣,至少她琢磨了好久那些银票去了哪里。
若是衣裳还在当铺,她是不是能取回来?也许她该找个人去看看。
陆濯带宝珠回京,一路都宿在官驿,他只要不存心使坏,总能将宝珠的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从杂书到零嘴都备了些,但宝珠只是掀起马车上的帷幕,看着外面的风景。
行路漫长,平心而论是很枯燥的,不过总比待在家中好。
美中不足的是陆濯不骑马,非要和她一同乘车。
车厢再怎么宽敞,宝珠也无法忽视坐在她对面的大活人,她难以忍受:“你为什么不骑马?”
陆濯的手边堆了一沓书信,是他的亲信送来的,除此以外宝珠很少见到陆濯身边有侍奉的人,他事事亲为,磨墨也是自己来。
他从一卷书信中抬起眸:“宝珠,我的伤还没好,你总要让我养养伤吧。”
宝珠:“养伤干什么啊?你这不是好好的。”
陆濯将信翻过一页,没和她吵起来,只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宝珠没弄明白,注意力已被外面吸引。
他们已经出了崖州,城外的大桥上要给官兵看通关文牒,但一行人的马车刚到长桥边上,就听见百姓和官兵的吵闹声。
宝珠掀着窗幔,原本只露出一双眼在外,她看见不远处的百姓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农户,一捆木柴扔在地上,众人似乎正在为他讨说法。
宝珠见那老翁古稀之年,躺在地上不得动弹,一下子就坐直身子要往外,陆濯伸手拦她竟没拦住,宝珠一溜烟从他手臂旁钻了出去,跳到地上。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围在人群外听他们争吵。
“官家好不讲理,收过桥费就算了,怎么这老伯的你要收三倍!”
“就是,我们贫苦山农怎么掏得出银子?”
过桥费,宝珠满面惊疑,走上前扶起地上的老伯,这老人家瘦骨嶙峋,衣不蔽体,怎么可能掏得出所谓的过桥费。
被围住的官爷倒也不怕,不屑道:“不想给?不想给就别过,这都是州府的规矩,你们也别为难我。”
宝珠听不下去:“什么规矩,天底下的路桥都是民税中出的银钱,百姓走在上头竟还要另掏一笔。既然是州府规矩,告示和红印又在哪里?”
官差见宝珠穿戴贵气,了然:“你想替他出头是不是?这老人家私自进山砍柴要去变卖,已违反了我大周律令,我网开一面让他多掏些文钱过路,已是开恩。”
“哼,”宝珠将老伯护在身后,“连年重税,百姓迫不得已砍些柴火又不稀奇,官爷要抓,抓得过来吗?好,就算认了他这罪,那也该去由这座山的主人出面,大不了将这木柴还回去,到时候自有公断。你们凭什么穿着官家的衣裳欺压百姓,借此捞好处。”
宝珠的话让周围乡亲附和,官差脸色不好,怒道:“捞什么好处,这是太子的意思,你这死丫头片子敢跟太子作对?”
太子?宝珠看了看一旁的马车,又重新望向官差:“太子为何要洲地官员收这样的费用?”
“就说你不懂……”官差故作高深,“陛下病重,宫里连月举办法会祭礼,大兴土木,如今国库的银两都被拨去,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孩子,为陛下尽孝岂不是荣幸。”
这回还不等宝珠细问,陆濯已下了马车,手里还握着不曾阅完的书卷。
“荒谬。”
第0017章 你别拽我
陆濯在养伤,行路的着装一切从简,轻衫宽袖,水色的薄袍拢在清瘦高挑的身上,腰间只带了玉饰,不佩官牌。
几个官差面面相觑,眼前的青年风姿秀雅、气度清贵,随行的马车也气派,侍从成群,可见来历不小,不过陆濯是办差回京,不便挂上族徽,几人只猜测,摸不透他的身份。
官差迟疑:“你们从哪儿来的?知不知道我们这是在帮太子做事……”
陆濯往宝珠身边走,不紧不慢道:“太子为人宽厚,体恤民生疾苦,何曾有过如此旨令。你们既然自称是州府的人,自然是上头的官员让你们如此行事,苏大人?还是钟大人?”
“轮得着你问么?”几个官爷来了脾气,原本守在桥边的也凑上来围住陆濯。
宝珠见此情形,眼珠一转,将老伯交到乡亲们的手里,督促他们抓紧悄悄过桥。
她还不忘站到陆濯身前,刻意抬高了嗓音:“你们要收这过桥费,我们还不能问?这钱花出去,总要有个响。”
宝珠是个姑娘,官爷根本不把她放眼里,想推开她和陆濯说话。见此情况,原本只是想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不成想被人刻意忽略,宝珠当真恼了,不服道:“分明是我在和你们理论。”
男人大笑:“丫头片子能理论什么,让你家公子和我们说。”
宝珠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是个姑娘,说一万句都不如陆濯顶用,可眼前怄气无用,她不吱声了。
陆濯知道这定然是地方官府借太子之名行敛财之事,前两年赈灾、修建河堤,让各地官员都出了不少银两,众人对此颇有微词,只不能和太子明面上对着干,只好私底下行事。
回京事急,他不想搅这趟浑水,抬了抬脸,让亲信亮出官牌,很快就收回去。
“同朝为官,倒不曾听说过太子传过此令,回头还要请教苏大人。”陆濯见几人挡在面前,“怎么,我们也要交银子过桥?”
滑天下之大稽,这样的事闹到京官脸上,偏几位官差也没看清楚那官牌究竟写的是什么职位,只好绞尽脑汁回想哪位官员如此年轻在京中当差,又带着个姑娘回京。
他们只在底下做事,对京城的事哪里知根知底,想了半晌无果。
银两自然也不会收他们的,回头一看『11檬52檬53』连先前围着要过桥的乡亲也趁机跑远,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陆濯拉着宝珠重新上了马车,一钻进去,宝珠就爬着往另一边去。
“你别拽我。”她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裳,还不忘盯着窗外,“这群人真是太过分了,怎么敢做这种事,连过桥费都想得出来。”
她以为做官光鲜亮丽,后来看了爹的下场发现是一地鸡毛,今日更是居然还弄出这样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