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匡将李道藏扶起,从他身后的博古架的一个大肚花瓶中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囊:“当年我便对无忧突然身亡有所疑虑,这些年便也收集了一些线索,现下接交于你,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李道藏还欲再行礼却被扶住,“好了,不必在讲究这些虚礼,你我二人关起门来说话太久也会惹人生疑,你快快出去,等找到机会你我二人再好好聚上一聚。”张匡目光温和的目送李道藏踏出门。
待李道藏关上门后,张匡扶着博古架,脸上露出亦悲亦喜的苦笑,嘴中喃喃道:“这么多年,能从国师口中听见你的消息,我是真的很高兴。”
李道藏将张匡所给的布囊紧紧的揣在怀里,这些年他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有所探查,又从上次和国师的对话中将往事拼凑了个七七八八,但是想要拿到完整的证据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哟,小侯爷您这边请,刚刚张尚书应该同您讲了,咱们工部的事情颇为无趣平日里也无甚大事,您有时间来点个卯就成,小的这便带您去侧厅,我们老早就把地方给您收拾好了。”一个穿着宝蓝色水纹长袍的中年男人打断了李道藏的思绪,引着他朝侧厅走去。
李道藏怀里揣着两份滚烫的纸张,跟带路的中年男人进了侧厅便不再搭理,朝中年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速速退下,中年男人极懂眼色的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怀揣着莫名的心情,李道藏并未急着打开张匡给的那一份大布囊,而是打开了被塞于荷包之中的包包一张纸。
“鹤洄突接急差被派往京都北大营练兵,还请小侯爷勿怪,此次失约,待鹤洄回京都之日定当好好赴约,以解相思之苦。”
看了陆游川的来信,李道藏脸上不住的露出一抹浅笑,想不到这人长得颇为粗犷,却有这么个雅致的表字。
李道藏在莫名觉得有点脸烫的同时又感到有些烦躁,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人的影响已经对他如此之深,可是成大业者不需要这么多莫名的感情。
况且陆游川这人出现的莫名其妙,虽过界的事是自己主动,但以当时的情况看陆游川的出现本就不是偶然,自己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如今这人对自己的影响有些太深了,还是先冷冷罢了。
李道藏思虑片刻将提着的笔放了下去,又在房内找到了一个火折子将陆游川写的那张纸放于火上,看着眼前苍劲有力的字变为一点点灰烬,李道藏觉得自己的心也才跟着冷静下来。
净过手后,李道藏才打开张匡给的那个布囊,将里面的一小沓纸一一打开,并将纸上所写一一记于脑海之中。
全都看过以后,李道藏从房内翻出一个碳盆,将那一小沓纸扔进了炭盆里,用火折子将纸张点燃,望着越来越大的火,李道藏脑子里不断的想着刚刚所看的内容,当年之事绝不仅仅只是李奕一人所为,那些所参与的世家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李道藏又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串东西,待写完晾干墨迹后,李道藏将纸叠成小小一块放进了随身所带的机关竹桶内,又端起炭盆将里面的灰烬撒进了窗外的一小片竹林之中。
李道藏将机关竹桶放于袖中,扫视屋内一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才推开门走了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张匡引着灵町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早听说师兄进了工部,没想到这就遇上了,我今日到工部领一些炼丹所需的材料,没想到凑巧竟遇见了师兄,可真巧。”灵町俏皮的拱手走了过来。
李道藏也同样回了个拱手礼:“我这来了工部便没有太多时间去国师府了,还请师弟替我向国师代个好。”
灵町扬了扬袖子:“这是自然,我定会将师兄的问好带给师傅的。”
张匡瞧着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没了下文,也笑着朝李道藏点点头,带着灵町去了库房。
李道藏抖了抖宽大的袖口,思考着能够撬动这些蛀虫世家的机会,按刚刚张匡给的线索他整理出了一份名单,刚才借着和灵町问候的机会托他把名单带给了国师。
国师想必也对这些人都有所了解,只是蛰伏这么多年,只为了等他回京都再撕开这一道口子罢了。
按玄镜那老东西给的情报来看,刚刚送他过来身着宝蓝色水文长袍的中年男人恰巧是目标之一杜家的庶子杜长明,这人在情报册上不是个什么大人物,但他有个儿子却被评为有状元之才。
只是这人本就被家主杜焕给压了大半生,看起来也是个做事圆滑的,不知道敢不敢为他儿子即将到来的科考之路豁出去一把。
李道藏颠着腰间的玉佩上了马车,又开启了颇为无趣的早起上朝,得空了到国师府或者工部点个卯的无趣日子。
接连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李道藏才等到了他要等的日子。
第15章 会试
这一日早朝李道藏如愿听到了他想听到的科举二字,文官各派为谁做这场会试的主考人争得个不可开交,吵的连武官都有些受不了,想要加入这场争辩。
最后由赶着去见证国师开炉的永嘉帝拍板定下了户部尚书杜焕。
本来由天子定下的人选是不该质疑的,但今年会试,杜家大房和二房的长子都有参加,如若定了杜焕即便是对其他学子的不公。
众文官你看我,我看你,想要推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同永嘉帝开这个口。
最终站在最前方的谢言栋摸了摸胡子,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陛下万万不可,这次科考杜家二子皆有参与,若是定了杜尚书为主考官怕是惹天下人非议呀!”
永嘉帝不耐烦的挥挥袖袍问:“杜爱卿可有此事?”
杜焕当即跪下叩首:“禀陛下,确有此事,臣当这个主考官确有不妥,不若让臣的副手,童文之来当这个主考官?”
永嘉帝无奈的点点头,示意太监去把谢言栋扶起来:“太傅这下可满意了?”
谢言栋在太监的搀扶下艰难站起,一双苍老的眼睛看着坐在上首满不耐烦的帝王,又躬下身:“不如许给太子殿下和清梵侯监察之权,既能体现出天家公正,也能使太子殿下在众学子面前立威。”
永嘉帝懒得同这些大臣在纠缠,又不好拂了谢言栋这个老臣的提议,便也没否认让李道藏也担了这个监察之权。
下朝后,谢言栋的学生都回到了他身边,关心着这位老臣的身体状况。
李道藏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便也朝着谢言栋走了过去,待他身边的人散的差不多,只留了一个老管家之后才开口:“今日多谢太傅了。”
谢言栋推开老管家想扶着他的手,一双老眼却透露出精光:“小侯爷与鹤洄之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今日就当是我替他向你赔罪了。”
李道藏顿时呆愣在原地,谢言栋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愣神,想起自己那不守礼节的孙子,抬手摸了摸胡须,倾身靠近李道藏低声道:“小侯爷不必多想,这天下终将是你们年轻人的。”
还没琢磨明白谢言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李道藏只是目送着这位历经三朝,在情报册中被誉为传奇的老人被管家扶着离去。
也不知道他那话中说知道自己和陆游川那人发生的事,是哪个层面的事?
不过今日早朝多亏这位太傅提议自己才能拿到这场会试的监察权,不然以永嘉帝那谨慎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在监察权之中带上他的。
李道藏摆了摆头,将这些杂念都甩了出去,如今他有监察之权,是时候拨动早已设下的棋子了。
会试当天李道藏便身着官服一早到了贡院,没有想还遇见了一个令他感到颇为复杂的人。
那日将李道藏送到公主府庄子之后,陆游川便接到了手下送来的急报,西北前线来报羌巫和北狄皆有异动,镇国大将军向永嘉帝上书,先在北大营进行练兵以防外族异动。
是以陆游川这些日子都在北大营练兵,并且无诏不得外出,直到这次会试,永嘉帝令他带兵守护京畿安全,保证会试秩序,他才得了机会出来。
一出来便听谢墨转述了自家祖父在早朝上的举动之后便猜到他一定对李道藏说了些什么,再加之自己负约在先,有机会从北大营出来,便一早就跑到贡院来堵人了。
李道藏打定主意要先冷一冷陆游川,便只冷冷的扫了一眼穿着厚重铠甲骑在战马上的男人,忽略掉那人能把人脸皮都烫穿的视线,率先走进了贡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