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走到了出租屋外的那条巷口,那些往日就昏暗闪烁,一直在苟延残喘的路灯像是彻底坏了,再也发不出一点光亮,巷子里只余漆黑一片。
云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他的心跳有些加快,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突然,一个黑影从巷子深处窜了出来,云生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立刻转身向外奔去。
凛冽的风声在耳边呼啸,寒意刺得脸生疼,但云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想跑得再快一点,跑到街上大喊求救。
然而事实让他心凉,在这个寒意刺骨的深夜,在这条偏僻破旧的街道,目之所及毫无人影。常年蜗在画室,疏于锻炼的他,也轻而易举就被身后的人拽回暗处,用力一拉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嘶……咳咳……”
都不用刻意去看,云生也能猜到自己的膝盖会出现淤青,脚踝大概也崴到了,疼的动不了。
他抬眼看去,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却消瘦的男人,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凶狠而阴翳的眼睛。
“把钱交出来!”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
云生的心跳骤然加快,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没有钱。”
这倒是实话。自上大学后,云生就没有向云连要过一分钱,他的收入来源少的可怜,全靠兼职和卖画,并且大多都用在了租房和购买画具颜料上面。
男人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是云连的儿子吧?你爸是知名画家,怎么可能没钱?”他凶狠地挥了挥手,手中的寒光格外刺眼,“还有那个沈墨,他不是还帮你办画展吗?”
像是失去了耐心,男人半蹲着,狠狠地揪着云生的衣领,将刀尖抵上了他的喉咙。“难道你想让我向他要钱吗?”
云生的心里涌起一股恐惧,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知道自己的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受刺激,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咳…”云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说不出话,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别废话!把钱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云生的心跳越来越快,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试图蜷起身体,却被靴底狠狠碾住手腕:“装什么清高?你爹随便一幅画够老子吃三年!”
男人用刀尖挑开他单薄的外套,露出内袋里干瘪的钱包。“都是颜料收据.…..”他急促喘息着摸出钱包里的东西,指节因寒冷泛着青紫,“画展收入...全填了场地押金.…..”
男人咒骂着拽起了他的衣领,却在对上那双涣散的瞳孔时立刻触电般松手。
顺着他的动作,云生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传来男人惊慌的声音:“喂!你怎么了?别装死!”
云生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像是被冰雪包裹住了一样。
男人看到云生晕倒,吓得脸色苍白。他慌乱地后退了几步,转身跑出了巷子,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渐深,巷子里依旧寂静无声。云生躺在雪地里,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样。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雪花缓缓飘落,落在他的脸上,像是为他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累,近期的疲累、欣喜、失落等情绪都一股脑涌了上来。他突然很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雪花落在他滚烫的眼皮上,融成了咸涩的水滴。
第82章 病弱天才画家(7)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云生恍惚看见头顶的灯光在晃荡。他试图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背连着输液管,冰凉的液体正顺着血管蜿蜒而上。
“醒了?”
沈墨的声音从右侧飘来。云生偏过头,看见那人倚在窗边,正在翻阅一本画册,黑色羊绒大衣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窗外天光惨白,将他轮廓镀上一层冷硬的银边。
见云生试图起身,他自然地伸手调整枕头高度,指尖不经意擦过云生微颤的肩头:“慢点。”
“我……”
“昨晚看你情绪不对,发消息也不回。”沈墨合上画册,杯中的热水腾起薄雾。他顿了顿,将温水递到云生唇边,“没想到在巷子里看见你蜷在雪堆里。”
云生抿了口水,喉间刺痛稍缓:“谢谢沈先生垫付医药费,我会…...”
“画廊有员工保险。”沈墨打断他,抽走空杯时,指节蹭过云生发凉的指尖。“怎么突然喊这么生分?”
云生的一部分画作被放在了沈墨的画廊里展览,因此两人也能算是合作关系。不过就凭他们的知名度差距,倒像是沈墨单方面的施舍。
“下周出院后直接搬去江景公寓吧,你现在住的地方太不安全了。”沈墨皱着眉说道,“就在我隔壁,到时候找你也方便些。”
云生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沈墨堵了回去,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不用担心房租,你的天赋是无价的。”
话音未落,就有人走了进来。
云生抬眼望去,眼里立刻闪过了一丝惊讶。来人正是周景川。
他的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的机械表。他扫过床头的画册,目光在沈墨整理被角的动作上停留了片刻:“云先生需要静养,探视时间不宜过长。”
“好好休息,下个月有场先锋艺术展。”沈墨对云生微微一笑,“等你出院,我们可以聊聊新系列的构思。”
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时,云生才发现掌心已经被自己掐出了月牙状的红痕。他望着沈墨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真心,还是假意?
但云生不能否认,沈墨给自己带来了太多太多。
他不知道自己要摆出什么表情了。
周景川站在一侧,指尖在"无直系家属陪同"的标注上顿了顿。青年的侧脸陷在枕头里,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了细密的阴影和三天前在画展上见到时如出一辙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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