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晦】和【直球】两个词,在中文语境里至少八成时间都保持着绝对对立状态,但薛宜冷静到让人读不出情绪的话,偏偏完美杂糅了两个词,两种语境。
“宴平章,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到明天早上,你还是这个答案,我会退出这个案子,毕竟这是你们要的,我不如成人之美。”
说罢,薛宜将手里的文件塞到男人手里,至于‘你们’二字,薛宜没看吴戈,但吴戈也读出了女人话里的深意。
你们、宴平章、薛明昀、薛家人。
【估计不包括我,我还不算薛宜的‘你们’。】
“吴戈,我送你回去,明早,我们给你答复。”
算不上逐客令,但吴戈对女孩的话不置可否,看着表情隐忍依旧对自己笑得得体得薛宜,吴戈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年还是高中生的薛宜。
眼下的场景远不及那时一分激烈,但他还是从两张重叠面孔上读出了‘保护’,规劝元肃是保护,给宴平章反悔的机会也是保护。
【她从来都不需要保护,大家都在自以为是,反倒拖了她的后腿。】
打着方向盘,男人看着后视镜里裹着毛线外套的,笑吟吟同自己摆手的人,笑得干巴巴的。
“既然那么怕她出事,又何必假惺惺的支持,把人放进来。”
可惜,吴戈的自言自语薛宜一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如果能听到,薛宜一定会捶胸顿足的感叹‘吴戈,你真是我的知己!’
薛宜从很早前就明白,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无法理解她的别扭。
小猫被放弃是因为她的神经性哮喘,哪怕保证了一万遍自己不会因为的毛发过敏,但薛宜还是在那个春天因为小猫的毛发过敏进了急诊做插管。
“偏偏每次都让他们说中,无一例外的因为‘毛发’受伤。”
直到吴戈的车消失在视野里,薛宜才收起假笑,路灯下的女人疲惫的吐出一口气,索性蹲在了原地发呆,虽然身在陌生的城市,甚至昨晚还‘飞来横祸’,薛宜依旧没回住处的打算,薛宜不得不承认的医生说的一句话就是,她也在困着她自己。
“严思蓓、元肃、招标会、都是能要我命的‘毛发’。”
招标会是薛宜加入蔺眉公司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当时全司上下几乎没人同意她上,但薛宜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为了让元肃妈妈、元肃的亲人知道自己并不是倚靠元肃、妄图攀高枝的女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证明了自己,也和盛则扯不清理还乱。
“感觉自己真是贱,我和盛则应该叫出轨吧。”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薛宜笑得闷闷地,埋在腿弯里抱着膝盖前后摇摆的样子活像一个不倒翁。
“不倒翁薛猪猪。”
坐在车里,盛则看着路灯下的薛宜,好笑的趴在方向盘上,无奈的盯着女孩。虽然他几度想要拉开车门将蹲在路边傻乎乎挨冻的人拽上车,但理智主导,盛则放弃了这荒唐的想法。
“不倒翁看到我,估计真的会吓得晕倒,薛猪猪胆小着呢。”
叹息似乎是盛则近期最常出现的情绪,叹息薛宜的装聋作哑、叹息薛宜的固执自我、叹息自己的无计可施。
“我做什么你都害怕,可我真的对你做什么了吗,薛宜。”
自问自答,注定得不到回答,孤芳自赏一定无人欣赏,自我感动的前缀是‘自我’,奈何盛则过去、此时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收到薛宜短信没有一个小时,男人就坐上了赶来潼阳的飞机,老天总算偏心他一回,为他的‘突发奇想’买了一次单,没有规划的情况下,盛则买到了当天最后一班去潼阳的机票,薛宜去潼阳那天,他很闲,但没来送,毕竟他不招人喜欢。
飞机升入万米高空时,握着手机的盛则脑子里一直在想见到薛宜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来帮你出气了,薛宜。’
可惜,他没机会说这句话,毛头小子一样,真说了,薛宜大概只会皱着眉骂他‘神经病’。
薛宜告诉他始作俑者是谌巡的目的很明确,利用他去斗,薛宜把他当棋局上对弈厮杀的Bishop、Rook。
生气吗?答案是否。
盛则除了心疼薛宜受伤,怒谌巡不知死活的行动,薛宜这条‘伪示弱’消息带给他的他只有欣喜,难以遏制的欣喜。
“既然要利用我,还在不开心什么,我会为你做所有你想让我做的,还在担心什么呢,薛猪猪。”
视野里,薛宜停止了前后晃动,昂着头盯着头盯的灯出神地看了很久,很明显地叹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了两句盛则看不懂的,女孩又将脸埋在了膝盖里一动不动,落地时,冷空气扑过来的瞬间,盛则就打了两个喷嚏,郑乾看到他时,活像见了鬼。
‘盛老三,你真他爹的有种,饭局翘了成,你明天的会还开不开了!’
‘开,坐火车回去。’
‘牛叉,12个小时的火车啊,你就为了看一眼?不是,你是什么十八岁的高中生吗,幼稚不幼稚啊!奶奶的,你们恋爱脑就该让核武器一炮轰死,老子不管你,但是耽误我赚钱,我第一个卖你。’
“恋爱个屁,自荐枕席人家都瞧不上,他爹的连个姘头都算不上。”
想到郑乾下午的胡言乱语,趴在方向盘上男人自嘲的笑笑,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路灯下的女孩。
“当小三当成我这样,也是独一份,我的房子住着情敌、招待着相亲对象,薛宜,你说到底谁在欺负谁啊。”
落地后,男人直接驱车来了这处别墅,房子不是他的名字,但依旧是他的房产,设计是他循着记忆里薛宜家的造型找人设计的,好笑的是,他就‘登堂入室’过一次,一向好用的脑子死死记住了对方家的构成,结合薛宜的设计风格,设计一栋她喜欢的房子不算难事。
选址在潼阳纯属巧合,盛则以为这房子要空置一辈子,谁曾想,还真让冷冰冰的建筑等来了女主人。
唯一的一次‘登堂入室’是在薛宜和他一夜情之后的两个月,那阵子薛宜躲他躲的像躲瘟神,任凭他制造巧合,薛宜依旧在自己和他之间筑起了铜墙铁壁,诚如电话里女生所说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没法当没发生过,关于的一切我都没法当没发生过,薛宜。”
焦躁、嫉妒、恼怒的情绪催化,那时的男人像今晚一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薛宜家门口。
女孩拉开门的瞬间露出的惊恐表情他记到现在。
“呵,我要是现在下车,她估计更生气。”
看了眼腕表,男人发动了车子准备去火车站,与此同时,霸占他家的情敌拎着女士棉袄走了出来,顿时,盛则一副正宫抓奸的表情,迅速熄了火,再次鬼鬼祟祟的趴在了方向盘上视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