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是你父亲？”陈加河说出了白石集团现任董事长的名字。

白知栗默认了。

白石就是陈加河今天洽谈的高端商场背后的地产集团。作为本市乃至全国最具影响力的地产巨头之一，白石地产如今处于行业顶端，掌控着众多核心商业综合体、超甲级写字楼、豪华酒店及高端住宅等项目，其版图遍布一线城市黄金地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定义了城市高端生活方式与商业秩序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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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背后掌舵的白家现在由白峰当家做主，但他已年逾六十，近几年身体状况频出问题，据说已经有了退休养病的打算，因此白家正不可避免地经历着权力交接的过渡期和动荡期。虽然目前在主持大局的是白家长女，但都说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白家幼子才是白峰最中意的继承人。

“去年回国……”陈加河回想那位刘总的话，“你之前都在国外读书？哪里？”

白知栗如实报出他的学校和项目。

很好的学校，陈加河想，是他本科期间负担不起去交换的顶尖学府，而白知理在那里读的最精英的专业，被称为现代经学和塔尖皇冠的PPE学位。这个学校加上这个专业，不是随便一个富二代都可以进得去的，恐怕白知理从小就被送出国精心朝着这个方向培养，足以可见他父母属意他做继承人的决心。

“你回国后，先是进了白石工作，然后又从那里出来，选择隐姓埋名和我结婚，是吗？”陈加河梳理着他所知道的信息，最后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

是争权失败离开集团才随便找个人结婚的吗？那婚姻对他来说是什么？报复家庭的工具？还是自暴自弃的手段？

白知栗张了张口，这次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没有爱，只有利用。

最开始，他用上婚姻匹配系统，只是为了那个以优生优育为导向的基因匹配法。

他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至于老公，他根本不抱任何期待。男人都一样，没一个好东西，哪怕开始看上去再好，后面也会突然烂掉。所以，当他第一眼见到看似善良正直的陈加河时，哪怕有心动，也没有改变原本的想法。他很好奇，陈加河在婚姻中多久会暴露出丑恶的一面。

然而，陈加河真的就是很好的人，好到不像真的，好到让白知栗一点点沦陷进去，忘记了自己也不是真的。

见他不说话了，陈加河缓缓开口，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是吗？你的家庭、工作、学历……包括说爱我也是，对吗？”

白知栗慌乱起来，他想开口否认，想说只有爱他不是。

但说过那么多次的爱，在此刻竟然说不出口。

他爱陈加河，毫无疑问。

但他是谁？是白知理，还是白知栗？

他连自己都认不清，又用什么身份去说爱？他以谁的面目爱人？

白知栗是假的，白知理也是。

从他决定将白知理的名字还给别人的那一刻起，世界上就没有白知理了。

我爱你三个字，爱是真的，你是真的，可我是假的。

他的动机是假的，他的身份是假的，他的经历是假的。

只有他的爱不是。

那么，陈加河的爱呢？建立在谎言之上，是他无耻地欺骗陈加河的同理心换来的。

撕开的真相是他这个面目模糊的骗子，陈加河还会爱他吗？

见白知栗一直没有说话，陈加河的呼吸开始紊乱，他感觉肺里的空气反反复复地被抽放，一下像失去所有呼吸，又一下像陷入过度呼吸。

白知栗的爱像是他的生命养分，真真假假，松松紧紧。

其实白知栗过年回家那天问的问题，陈加河同样害怕。

如果白知栗匹配到了别人，他是不是也会做好别人的妻子，也会爱上那个老公？

他真的爱过他吗？他爱的是他本人还是一个他需要爱的对象？

陈加河心中的黑洞越来越大。

他想起白知栗在新婚之夜流血忍痛也要假作欢喜纪念第一次，想起他陪他过年回家时在他父母面前努力扮演孝顺儿媳，想起他日常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离了老公就活不下去的娇妻。

如果这些都是剧本与人设，那是不是换一个主角也可以照样演下去？

是不是，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你只需要一个老公，至于是谁都无所谓，换成别人，也会这样扮演好他的妻子？

白知栗是一个可怜又上进的人，他在陈加河的帮助下一点点独立，然后还是坚定选择了陈加河，两个人一起努力经营好一个幸福的小家。

但白知栗不是真的，白知理才是真的。

白知理出身优渥，名校海归，即使离开集团还有着花不完的信托基金，白知理本来就是独立的、有选择权的。

当他的剧本被打破，需要重新再选一次主角，他还会选择陈加河吗？

陈加河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放轻声音问：“我只想知道，说爱我，是真心的吗？”

一个真诚的好人，值得真心以待。

可白知栗的真心已经因为谎言而变得虚伪。

而白知理的真心从头到尾都不应该属于他。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可无论是谁，好像都没资格再请陈加河收下他的一颗心了。

白知栗不敢抬头，不敢对视，不敢触碰。

陈加河看着他，突然笑了：“白知理，我的同情、我的怜惜、我的爱情在你看来都很可笑是吗？”

白知栗疯狂摇头，眼眶瞬间湿润，泪水奔涌而出。

可笑的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