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经常又会觉得,‘那些生龙活虎的家伙未免也太过让人伤脑筋了吧?’大概这样的印象。”你跪坐上他从堆满画具的地面收拾出来的一处空档,接过递来的温热茶杯调侃道,“与其说他们具有新鲜活跃的生命力会迸发无限可能,不如说像一骨碌碾进各自选定车辙的车轮般,只盯准某个方向滚滚转动,毫无顾忌尽情向前。”

“哈哈哈!阿景有时说话还真像你爷爷一般顽劣呢!不知你那帮朋友听到这形容会怎么想。”他击掌大笑,在你对面盘腿坐下。

“恐怕会被毫不留情的吐槽给淹没吧……所以也只能来找您倒苦水了。”你淡定抿了口茶回答,随后眯眼笑着问他,“老师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敢有意见,大小姐。”宗信无所谓摆摆手,感慨怀念起从前,“年轻时在乡下当镜师多受枝川家大主顾的照拂,你父亲也跟我称兄道弟……”

话至此突然打住。

“对不起……我那时却没能去吊祭。”对此事仍耿耿于怀,他忧郁垂首,手背抵上额头自愧无法面对你。

“您不必感到抱歉,老师。”你将茶杯落回茶托上,温声安慰,“毕竟供职幕府总有要务缠身,做那种工作需要四处奔波,家父家母肯定都能理解的。”

“可惜我现在对你也是爱莫能助……”宗信遗憾转过头,把视线投向庭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逸津流’的确在十五年前曾被幕府视为叛逆份子围剿过,但那事刚好在我隐退后发生,后续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你听父亲讲过,宗信老师从小充满狂热的艺术细胞,甚至为追求平常渠道弄不来的昂贵稀有画材,想跻身高层成为官差。于是他辞别故乡拼命研习,终于凭借高超剑术和忠义的为人获得认可,被幕府纳为密探,游历全国各地搜集反幕府份子情报,取缔走私行为和处置反贼,还在御庭番当过几年剑术老师。

但在重遇后,你才得知因为天人入侵,他自称早已抛弃日渐式微的幕府不再做官差,现在只是个卖画维生的自由画师。

“我最近有听说,那个组织的首领依然活着,恐怕是通过什么方法从那次围剿中幸存下来。”见他主动提及,你终于将此次拜访目的摆上台面,两手并拢在膝前上身微倾行礼,语气诚恳提出请求,“如果可行,还请您不吝伸出援手,替我留意岛津影斗的行踪……”

像这种曾位于情报网中心,掌握许多秘密还能从那个职位全身而退的人,不可能再做回普通人,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使命负身而蛰伏于此。

你不清楚那是什么使命,得小心试探他的底细。

画师光芒矍铄的双眸不着痕迹移至你身上,忽而抱着肚子笑出眼泪。

“老师?”你疑惑唤他。

“何必跟我说这些?事物的发展方向不是单靠你我这样的小人物所能控制的,若想成事,耐心乃是第一要素……待时机成熟,将来自会浮出水面。”神秘兮兮说完这番话,他起身走近,伸手点上你的肩头,“走吧,陪我出去散散心,正巧我还没吃午饭呢。”

“啧,你们当老师的讲话都喜欢这样吗?”你气馁抱怨,撅起嘴巴冲他倾斜靠上回廊立柱的慵懒背影吐了吐舌,“小气鬼!就因为这个您女儿出嫁后才不喜欢回家的吧!”

“喂!”被一语戳中痛处的老父亲当场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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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宗信一同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行至十字路口时,却发现街对面有三个人骑着辆三人自行车。

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忍者装扮的紫发女性,而跟在她后面的两人都穿着黑色真选组制服,三人气喘吁吁的模样看上去极为狼狈,像在被什么人追杀而沦落于此。

“近藤先生?他在这里做什么?”你立刻认出骑在末尾的眼熟男人,却一时想不通缘由。

按理说,这大猩猩不是在当跟踪狂就是在去当跟踪狂的路上,此时居然在街头像城市中产享受生活般悠闲骑车,怎么想都不正常。

“阿栗?”你身旁的人扬起一边的眉毛,又眯起眼仔细辨认一番,“唔……那不是始末屋的小猿吗?”

你惊讶:“原来您都认识啊?”

“阿栗是老朋友了,另一个是以前带过的徒弟。”宗信将两手拢入袖中,一面歪着头吐槽,“再加上真选组局长……这三人凑一块在大街上骑自行车,怎么看都很奇怪啊喂。”

而街对面,位于中间的白发墨镜大叔与此同时也发现了你们,对身后人问:“喂,近藤,看得到吗?”

“诶?”仍沉浸在被苦无扎过屁股痛觉中的近藤迷惑抬头。

“那两个家伙是杀手。”他的顶头上司,警察厅长官松平片栗虎满口笃定。

“怎么可能?!那不是枝川小姐么!只是个一般市民啊!”近藤也认出了你,拼命摇头否认。

“我也能看得出来。”没戴眼镜的小猿眼神瞬间变得锋利,煞有介事道,“那动作……只有背负着悲伤的人,才能完成那样的究极奥义。”

“不是,我咋看不到啊?!那只是你近视出现的残影吧!”

“但另一个老家伙可是个大号危险份子哦?”人行信号灯变绿的那刻,松平伸手探进大衣握住枪柄,“上吧!先下手为强!”

你注意到松平的小动作,本想过马路而迈出的脚猛然收回,警惕皱起眉头:“老师,我怎么感觉不太对?他真是你的朋友么?”

“把剑借我。”宗信只是面不改色低声道,右手伸至你背后。

就在那三人骑车从右侧即将与你们擦身而过的瞬间,松平与宗信几乎是同时抽出武器,冰冷的手//枪与短剑相撞后,抵在一起难解难分,火花四溅。

“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你果然想暗算我!快说这次是谁派你来的?!”

“花天酒地的臭猴子给我麻溜滚啊!昨晚又上哪家夜总会霍霍公款了?!”

“公款怎么了!还在租房住到处搬家的穷鬼没资格骂国家公务员!”

“租房怎么你了!你就守着那一辈子还不完的破房贷躺进棺材吧!”

“……”感到仿佛在嗑瓜子围观俩退休大爷的街头对骂,你与近藤无语大眼瞪小眼。

“这大叔到底是谁啊,枝川?”近藤流着冷汗问。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你绝望扶额。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恐怖的魔鬼教官气息。”虽看不清人脸,小猿眨眨迷离的双眸,说得信誓旦旦。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趁那两人忙于吵架,你悄悄向近藤打听这异常情况的原因。

“松平老爹今早突然说我们去天导众的地盘上闹了事,要被叫去受罚……但实际可能在路上就要派杀手暗算我们。”想到两个信赖的手下背着自己捅了个大娄子,现在还可能性命不保,他害怕无措全身发抖,“我该怎么办啊?”

徐徐厘清事件线索,你转动眼珠略一思索,说出自己的推测:“别担心,你们是能安全抵达的。”

“但结野主播的占卜也说,处女座的人今日运势垫底还会有血光之灾啊!”近藤留下两行清泪,委屈巴巴向你求助,“枝川,快想办法救我,看在老相识的情面上”

“结野主播的占卜向来灵验,那恐怕你需要注意遭遇暗杀以外的厄运哦?”你立即后退一步远离自行车,无情甩开他向你伸来的手。

比如跟踪阿妙时作死被揍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