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有些晃神,忽听得身旁有人说话,按着被惊得砰砰直跳的胸口,她转头看着他。
“你这是要去哪儿?”她定神看了看,自己回院的路有些走偏了,然这条小径也绝不是他回院里的路。
他叹了口气:“我这不是瞧见有人跟个游魂似得在院子里飘来荡去的,不放心过来瞧瞧,看看她下头到底有没有脚。”
她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觉着不解气,干脆伸手轻踢了他一脚:“瞧瞧,到底有没有脚。”
“有有有。”他勾起被踹到的腿揉了揉,连连笑道,“好大一只脚,够结实。”
话音方落,便见赵清允提起灯笼停在他的面前,眉眼弯弯看着他,问道:“那你想不想让这只大脚同你的脸比一丝,看到底谁更大?”
秦子钰一怔神,立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他但凡此时敢点个头,明白便要顶个鞋脚印出门了。
诚然他觉得自己长得玉树临风,但定也招不住她的脚往自己脸上招呼。
“那倒不必,自是我的脸更大些。”他赔笑了两声,顺手取过了她提着的灯笼,一手扳过她的身子轻轻一推,往前走去。
“你适才可是在想沈风眠之事?”他的手虚虚地扶在她的后腰处,她丝毫未曾察觉,只当是因着他们二人靠得近,他的右臂靠在自己的左臂后方,以此推着自己往前走着。
虽觉依着往日他与沈风眠不甚愉悦的相处来看,他应是不大会喜欢听到这三个字,只是他既然问了,她也不好不说,且如今在这府里头,这种事她也唯有同他说了。
“嗯,只是觉着沈风眠当真可怜,现下也明白,他为何脾气这般古怪了。”
换作任何人,怕是经了这等妻离之散人生最大憾事之后,也要变得怪异了。
秦子钰点点头,也突然觉得自己因着赵清允与沈风眠亲近而迁怒予他有些不讲道理,诚然,他是吃味了,只是后来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他对自己不甚有信心罢了。
再后来想想,若不是沈风眠,怕是自己也未必能那么快便明白对赵清允的情意,兴许到了此时还在寻各种借口自欺欺人。
当真要论起来,他还要同他道一声谢呢。
“沈风眠对于妻子如此专情,只怕此生若寻不回妻儿,至死都难以瞑目吧。”
他叹息了一声:“虽说彼是父亲无甚能力,但毕竟亦是当年之事其中一人,若想心安,总还需派人去寻一寻沈风眠的妻儿。”
他说着,转而看了她一眼:“此事,我会同父亲提的,你不必担心,虽说年代久远了些,若是用心去找,想来定也能寻到些踪迹。”
二十多年了,想再寻沈风眠的妻儿,怕是更难了,然他既有这番好意,且还将事情都已想得妥妥当当,她自然也心中感激。
二人缓步而行,不长的一段路终也到了尽头,见着灯火通明的院落,他站定步子,侧身道:“好了,早些歇息,这灯笼便借我了。”
她点点头,目送着他转身离去。
虽在船上每日都是无所是事,只剩吃吃睡睡,但终究不如在家时高床暖枕来得舒适,赵清允一沾了枕,便睡了过去。
翌日起身,她梳洗之后便去了秦夫人处。
如今秦太夫人不在,她每每走到院门口总忍不住偏头看看隔壁的院子,此时冷冷清清的,她竟有些不习惯了。
也是,她这些年来一直在秦太夫人身边,且不说太夫人习惯了有她在旁陪着说话消磨时光,便是连她自己都已习惯每日往太夫人处跑了。
想来,没个数月半年,她是见不着秦太夫人了。
秦夫人如今身子也算是缓过来了,虽性子不如那些舒悦,但终归打起精神开始料理起府里的事来。
见着她过来,两人也坐着说了会儿话,后来见着冯妈妈时不时有事来回秦夫人,赵清允也觉着不便久留,便起身离开。
临走之时,秦夫人叫住了已走到门口的她。
“你们祖母前些时日捎信回来提及你们先回来的事时,顺带提了一句,道她那时候确有意想让你寄于我名下,只是后来你嫁予了子让,这事自然也是不成了。”
“你祖母的意思,怕你多想,叫我同你说一声。”秦夫人说着,拉过她的手握着,“你虽不能记入秦家的族谱内,但我亦会视你如女儿,有何事你尽管同我说便是。”
赵清允点点头,秦家待她已经够好了,她吃住不愁,还能有什么事儿。
“还有,你若何时有了中意之人了,定要与我说,我听母亲的意思,你表哥少卿他有意想娶你,且以正妻相待,倘若你同意,我便去同你们姑母说。”
一听得秦夫人也提及了齐少卿,赵清允不免有些头疼。
也不知齐少卿给秦家的女人是下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的都帮着他说项,再如此下去,都要让她觉得自己辜负了他多大的情意,太过不识好歹了。
她心中已有了意中人,可她敢说么?
她不敢,且便是说了,秦夫人又怎会真得替自己做主。
“母亲,少卿表哥是个好的,是我配不上他,以后此事,母亲还是别提了。”
她说着,垂下头来,反惹得秦夫人以为她是姑娘家面子薄,不好意思了,又寻思着左右不急,等婆母回来再议此事也不晚,便也就随她了。
“好,我知道了。”说着,又想到了一事,“往后我这儿也不必晨昏定醒的,咱们家没这么多规矩,你若闲来无事,便来我这里坐坐,只是临近年关,我怕是也没多少闲时陪你。”
赵清允点点头,而后离了暄竹院。
待回到飞月轩,她里里外外转悠了一翻,觉着甚是无趣,这闲来无事,便忍不住东想西想的,末了竟想到了缭月居的水晶肘子上头。
瞧瞧时候儿还早,兴许这时候过去,还能吃得上,于是叫来夏蝉,两人收拾了收拾,准备出门。
然将将走到院子里,便看到秦子钰出现在院门口,见着她要出来,不由挑了挑眉:“怎么,你这是要出去?”
见着她一身素雅的衣裙,连带着头上也只插了根碧玉簪子,这模样,可不像是晓得自己来意的样子。
眼见着他身后无人,又思及在瑞阳那次她与秦子兰偷偷出门,结果惹得他动了好大的怒,也就不敢瞒他了。
“我打算去缭月居,你放心吧,今次我带了夏蝉,待会儿再让吴管事派个人跟着,不是一个人出门的。”
说罢,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夏蝉,见她点了点头,她才满意的转回头来。
“行了,你才回到京中便想出门啊,看来这千里之行还未让你觉着累嘛。”他笑了笑,一把扣住了她的手,“我若是你呢,这时候还是别出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