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幸好魔女还没来得及加害于她。

她在哭自己被魔女欺骗了吗？

我不知道。

心脏猛揪了一下，我别开了脸。这种时候，母亲还在上班，家里的其他人都去上学了，就连卡尔也在几小时前，我牵着他的手，送他去了别的街道的学前教育屋。

应该是去洗衣服的时间了，我想。可我的双腿却总不听使唤，小声催促了几下，我还是动弹不得。

我其实是认识马格尔太太的。她曾经向我买过一盒淡红的胭脂。

她是个十分友善健谈的人，从来不会粗声粗气地赶我出去，哪怕是对于我这样的人。

“是给玛丽莲小姐的吗？”　我边将铜币仔细地收进背包隔层，边套亲近般笑着问她。

“不是哦，是萨丽娜啦。”　分明是无可奈何的语气，她却是笑着说的。

“这姑娘以前我还怪她不注重打扮，这会儿偏偏看上了个学院里的小伙子，非要缠着我给她买这些小玩意儿。”

回过神来，我从餐桌旁的抽屉拿了张手帕，推开门几步就到了马格尔太太的身前。

我蹲了下去，将手帕递给她。

她没接，只是一直在哭，这会儿双手已经捂住了整张脸，整个子的下摆都沾了灰。

在泣不成声间，我似乎听到了几声微弱又含糊的“我的女儿。”

傍晚，一家人像往常那样围着餐桌用食。

尤妮一手拿叉，一手拿勺，在餐桌旁等饭的时候会不断地嘀咕着，“我就要看明天的‘魔女火焰秀’嘛…”　她的两条腿也兴奋地前前后后摆动着。

尤妮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听周围的人不断议论着，觉得有趣才那么说的。

我刚将最后一碗汤炖上餐桌，就听到母亲呵斥道，“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小孩子看那种东西的，赶快吃饭！”

一被母亲说完，尤妮就吓得不敢吱声了。

整个餐桌陷入了古怪的沉默，所有人都在默默吃着饭，直到卡尔试图自己够去盛汤，结果手指刚碰到汤碗边缘就被烫得哇哇大哭了起来，这份沉默才被打破。

“愣着干什么啊，尤利卡你快管管他！”　母亲最讨厌听小孩子哭了，不带丝毫掩饰地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自己的怎么就发起呆了，边道歉边去浴室，脱下手套，再拿起毛巾沾上冷水，再度返回到了餐桌旁，卡尔的旁边。

弯腰，我单手轻轻捧起了卡尔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将湿毛巾捂上了他的那被烫得通红的手指，然后轻声哄他。

“卡尔真是笨死了，而且都多大了还哭哭啼啼的要人哄，真烦人。”　说那句话是贝琪。如果说母亲是这个家里最烦小孩子哭的人，那贝琪绝对会排第二名。

不过这句话非但没让卡尔停止哭泣，反而更加剧了那本来已经有点要平复下来的哭声，让所有人都烦躁不已。尤妮更尴尬地下意识跺起了脚，布鲁斯咂了下嘴，凯蒂莲倒还好，依然可以保持着与世隔绝的态度。

母亲瞪了贝琪一眼，贝琪意识到自己多了嘴，也就不再做声了，只是一个劲地埋头用餐。

然后，母亲就看向了我。

我很快尝试转移卡尔的注意力，蹲下去仰头笑着对他道，“卡尔，等会儿吃完饭吃颗糖怎么样？今天有好几种口味可以选，我们到时候一起看看吧…”

虽说那时的我早就习惯了去哄卡尔开心，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如果听到了哭声，我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赶过去做这些舒缓的事情，这样母亲和其他人就不会被吵到了。

可哪怕已经做过那么多次，此时此刻的我还是免不了感到紧张的，毕竟我不能确切地预测到他对此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感受到了母亲的目光，我忽然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维持不住了，甚至想开口哀求卡尔去接受我的提议。

不过好在卡尔足够喜欢吃糖，也就将贝琪刚刚说的话跑到了脑后，点点头答应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糖罐，一定要好好吃饭噢。”

等到我爬上梯子从狭窄的储物柜上拿下了糖罐，回到餐桌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了，除了卡尔和尤妮。

“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尤妮在我帮卡尔擦了擦弄得一脸的汤食，喂他吃糖的时候，忽然冷不防地来了那么一句。

那句话听上去像自言自语，视线也只是垂在桌面上，但我能肯定那是对我问的话。毕竟她对我是十分信任的。

那时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对尤妮做出正确的回应，只能尴尬地沉默了。

尤妮也没追问，只是很快也从椅子上跳下来，回到了自己和贝琪她们共处的卧室里去。

为此，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当初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就不会发生第二天那件事了。

因为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尤妮就失踪了。

母亲本就被漫长的一天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又被同事无缘无故针对了，于是对我吼道，“快去追她啊！”

我也很急，没来得及安抚母亲，也没来得及穿外套就跑出去了。

果然，在离‘魔女审判架’的不远处，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尤妮。

晚霞染得她的小白色摆又红又橘，在微风中轻轻飘起。

「不要将‘魔女’与人类混为一谈。」他们都说。

「魔女就是魔女，是非人类的邪恶生物，出生就是为了作恶。不将她们赶尽杀绝的话，她们就会反过来残害人类。」

「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尤妮！”

我喊她，但或许是尤妮看得太入神了，没听到我的声音。

于是我又几步靠近了她，紧紧拉了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