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至,日头渐渐毒辣,小厨房不知为何送来的吃食也由一日三顿成了一日一顿,碗里碟里的东西更是要多寒酸又多寒酸,若不是双儿时常接济着,冉冉怕是要饿死在矮房里都没人知道。
“她们欺人太甚!”双儿抱着碗义愤填膺的回来,“她们竟然说,竟然说……”
冉冉目光一片柔和,抚弄着菜地里一棵棵绿油油的苗子,轻声问:“说什么?”
双儿低下头,小声说:“她们说‘冉姑娘有那一手偷食儿的本事在身上,又怎会饿着?’怎么办,现在小厨房那边铁了心要与你过不去,要不咱们还是找世子爷主持公道吧?”
“不可。”冉冉想起周作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世子看起来不像是能为下人申冤申屈的主子。”
望着冉冉日渐消瘦的脸颊,双儿一时也泄了气,只盼着地里的菜能长得更高更快些,至少能裹腹求个温饱。
话说三日后周作春猎满载而归,阖府上下都临荫饱餐一顿,皆喜气洋洋直言咱们世子文武双全一表人才世所罕有,王妃听得高兴又赏了众人一贯钱,底下的奴仆们拿着赏钱喜不自胜开心快活得仿若过年。
玉宵阁书房里,春梨跪在地上一五一十把前日里发生的事禀报给主子,一直说到冉冉,周作才懒洋洋撑起胳膊来了点兴致。
“呵,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能翻窗户?不把自个儿折里头就算好得。”
话虽说得像是逗趣儿,可言语里却是实打实的维护之意。春梨心下大惊,难道主子并未被冉姑娘惹得恼怒厌弃?这些日子春梨虽没把罪定死在冉冉身上,可全院人都能找到人证自证清白,唯冉冉没有人证,春梨心里少说有些芥蒂,但若主子是这个态度……
“主子说得是,冉姑娘近来是瞧着没好好吃饭,又单薄许多。”
周作目光淡淡,视线落在手里梨花木笔上。
春梨是周作奶娘的女儿,比周作大个八九岁从小跟在身边伺候,用起来也算忠心顺手。
眼见冉冉被冷落数天在院里受尽委屈都不晓得过来找他卖卖乖求求情,看来这骨头还是太硬,得彻底打断了才有趣儿找。
周作低眉吩咐春梨两句,让她做主一边打压磋磨一边提醒冉冉来玉宵阁求情,不拘手段,管用即可。
“此事只能你一人知晓,不可外泄。”
“是。”春梨压下心里惊诧,面上应了主子恭顺退到书房外边,直退出玉宵阁才扶着胸口消化这份差事。
旁人也许不知,可春梨从小在世子身边伺候,哪能猜不到这冉姑娘是实实在在上了主子的心啊!
可这又要打压又要提醒还不能外泄,万一这冉姑娘真成了主子心尖上的人,自个儿不得被她怨死?春梨思索片刻,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待她拿定主意后便匆匆忙忙去寻秋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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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这日,刚好是澄院领月钱的日子。冉冉路过一群眉飞色舞的小丫鬟时听她们说起,王妃不仅发了赏钱还涨了月钱,且招来一大批裁缝上门,给府里的下人们量体裁衣做新衣裳穿。
错身而过时,冉冉听那小丫鬟一边数钱一边同身边的伙伴说:“你说这不年不节的,怎得突然要给我们做新衣裳穿?”
冉冉绕过她们走上东侧的游廊。旁人也许不知为何,冉冉还是能猜到一两分,估摸着就是世子爷快要议亲,王妃娘娘正阖府做着准备呢。
来到东篱苑的库房,大门口正支着一张桌子,桌子前边排着长队,围在庭院旁边的丫鬟婆子们手里数着钱各个喜眉笑脸商量着去什么时候去吃个酒乐呵乐呵。
冉冉见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忍不住探头朝前边望去。
上个月来这边领月钱时,管事的琴音姑娘说澄院这边的月钱都是足月发的,她刚来十多天,账面上支给下人的月钱就这么多,没多余的发给她。
无法,她只得再等一个月。
眼看队伍越来越近终于到她的时候,琴音却突然敛了好脸色,甩给冉冉一钱银子就要打发她走,实在是欺人太甚!
旁得事情,冉冉都能忍住,唯独月钱一事她说什么也不肯相让。
“琴音姑娘,你上次才说要连同上月那半个月的月钱一起发,算下来也该一两五钱,怎得今日我只得一钱?”
话音落下,庭院内还未离开的丫鬟婆子们皆停顿片刻,忙凑到一堆儿准备瞧热闹。
“啧啧这冉姑娘当真绝色,上次花蕊来说我还不信,今日刚见她时我都看呆了,真真是貌美啊!”
“嗤,她长得再漂亮又如何,主子还不是说厌就厌?”
“你俩快别酸,不如今儿个咱们打个赌,看看这小娘子能被琴音欺负哭不。”
“嘻嘻嘻,你呀你,就属你最促狭!琴音妹妹那泼辣劲儿,连瘟婆子都招架不住呢。”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暂且不论,冉冉是真的生气了。往日里冉冉在永安院月钱低存钱难,付出这么大代价来了澄院受罪这里面心酸苦楚先不说,唯一能让她苦中作乐的慰藉便是比以往高了好几倍的月钱!
冉冉就指着早日把钱存够能去求了恩典出府,那忍得了有人克扣!
于是,冉冉拿出恶狠狠的样子,纤白的手腕撑在桌角两边分毫不肯相让,可一双水莹莹的眸子任她瞪得再用力也瞧不出半分凶狠之意,更像只狐假虎威的小猫。
琴音白了眼面前这软塌塌的小娘子,语气更是尖锐:“冉姑娘想吃白食儿也得找对地方才是,你来澄院这么久就伺候了主子四天,旁得日子你可是一天活儿也没干,四天时间我能给你一钱银子已经是给你脸了,可别给脸不要脸。”
这话说得好生难听,就差明着说冉冉是来澄院按天卖的,还卖不出好价钱来。
冉冉被她气得身子发抖,眼眶里的泪花正打着转:“可这是月钱!不管我有没有……纵观整个王府哪里有按天、按天算月钱的!”
谁知琴音竟伸手推开她:“去去去,别在这儿站着挡旁人的事儿!我们澄院就这规矩怎么了?自个儿偷懒不做活儿还怨怪起我们来了,你说你这姑娘怎么长得漂漂亮亮的心眼却像针尖那么尖呢?啥事儿没干就想什么好处都要,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儿的!”
冉冉被她推了个踉跄,那一钱银子也落到地上沾上一层灰。
“没有这个道理的!”冉冉难忍委屈弯腰捡起那一钱银子,平复平复心绪决定去找春梨姑姑。
这还是她来澄院这么久第一次主动去找春梨姑姑要公道。
谁知,到了那边春梨姑姑的说法竟和那琴音一模一样,只不过话却说得更委婉。
“通房娘子说白了就是给主家暖床的贴身侍婢,上个月你确实只当值了四日,若是全给你按旷工算,还要倒罚你二两银子!”
还要倒罚!?冉冉捏着荷包不可置信:“怎么会?明明大少爷二少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