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长篇大论，宋悦也只是神色淡淡：“我知晓皇上的心意，不必解释。”

好硬的心肠。萧临远喉头一哽，最终没有多说什么，留下句‘好好休息’便稍显狼狈离开青鸾宫。

宫殿幽深静谧，就像是寂静许久只剩空洞和隐秘。

内室昏暗的灯光下走出来长身玉立一个人，周作椅在门框上语气调侃：“想不到萧皇居然是吃这套的，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宋悦轻轻摇着摇篮，语气上听不出喜怒：“你大晚上来就是看笑话的？”

“当然不是。”周作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我在康平殿里暴露身份就注定不能在南萧长久待下去，不日就要跟使团一起回北卫。”

他把信封放在宋悦旁边的矮几上。

宋悦扫了眼：“这是？”

周作坦然：“银票。明年春日冉冉就要嫁去靖安王府，在此期间她定然是想同姐姐一起度过婚前的时光，不愿意跟我回卫国。”

宋悦脸色稍缓，但仍是拒绝：“我的妹妹我自己养的起，不必世子爷费心。”

周作没有动作，而是继续再拿出一份信封，放在矮几上。

“……”宋悦看着这厚度：“这又是？”

“地契房契。”周作还拿出一把钥匙和信物：“这是我们靖安王府在南萧商队的凭证，拿它可以去私库里任意挑选任何东西。”

这算是把家底儿都交出来了吧？宋悦总算是愿意正眼看他：“你今天晚上着急忙慌赶过来就是为这？”

“自然，今晚宫里的守卫松懈，也是我最后能与娘娘面谈的机会。”周作指着这些东西：“它们都暂时交由娘娘保管，只需要您稍稍费心在冉冉出嫁时陪在她的嫁妆单子里即可。”

看着这堆东西，他还算有几分诚意，愿意为冉冉的婚后打算。宋悦不动声色，反问他：“这些事儿你派你手下的人悄悄交过来便是，何须大动干戈冒着风险来宫里亲手交给我。”

周作想起今晚在夜市里冉冉明艳动人的小脸，不由得心里微软：“因为冉冉很在意你这个姐姐，你对我的态度于她而言是很重要的风向标，令我不得不重视。”

很诚实也很坦荡，跟宋悦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与其歪七拐八不知所云，不如直击要点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

宋悦面色和缓，知道他能为冉冉做到这一步，已经远超世界上大部分男子。

“行，东西我收下了，南萧公主出嫁的排场必定是要办得漂漂亮亮的，要让所有人只要一提起来都会记得这次婚礼。”

周作此行目的达成，再问候两句小侄儿临走之前他想了想，为着冉冉接下来几个月在皇宫的生活质量，不得不多管闲事一次：“相信娘娘一定看过如何训狗。”

“嗯？”宋悦眉头一挑，诧异的看过来。

“狼狗有野心有奴性，一味远推不给骨头会让他产生逆反心，但太多骨头又会让他失去敬畏不再服从。”周作顿了顿，认真建议：“娘娘可以根据需要自己在心里设置一个奖惩制度，然后适当诱导适当强迫，打一个巴掌给颗甜枣。方才那种情况，就很适合把在下送娘娘的那幅画，拿出来了。”

宋悦手指落在摇篮上轻轻点着：“你倒是真不怕我给皇上说啊。”

周作躬身：“我是冉冉未来的丈夫您的娘家人，说话做事以及提的建议，当然都是向着咱们这边的。”

娘家人？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宋悦神情松动，语气也缓和不少：“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先回去吧别让冉冉等着。”

周作自然是等冉冉睡熟才过来的，谁能想到大晚上的萧临远处理完康平殿和前朝后宫那些事还突然要来青鸾宫一趟。

“在下告退，娘娘保重身体。”

周作悄声从南萧皇宫出来，嘴角微微勾起。相信萧临远看见那幅画后必定不会再跟贵妃母子拿乔，只要皇帝的宠爱在，贵妃在后宫的地位就固若金汤，冉冉也不会因为宫里的一些小猫小狗受委屈。

自有她的贵妃姐姐给她撑腰做主。

太后寿宴结束，北卫使团在南萧待不了太久，周作在大殿上被当场认出，各方势力紧盯着他出城的信息，想留下来在这边陪冉冉过个年都不成。

罢了，以后自有一辈子的机会。

-

小宅院里，万松领着侍卫给主子收拾行李，周作牵着冉冉的手片刻也不肯松开。

“厨娘和两个粗使侍女留给你，我还给你留了一队人马就驻扎在这个小宅院里，你要用人就让厨娘过来招呼不必拘着，他们也是要护送你一路回酆京的，一切唯你马首是瞻。”

冉冉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离别的伤感，只期待着终于又可以和姐姐朝夕相处，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周作一件事一件事认真交代，就像是出远门的老父亲，不放心家里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在南萧你可以挑几个贴身的婢女，她们随你出嫁去北卫在酆京孤立无援只能紧紧依靠你，会更体贴更忠心，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心腹。但也要注意家室清白别被南萧暗探顶包，有人选了就去听书楼找韩统领，让他给你查查。”

冉冉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把他的话听进去没有。

落叶纷纷已入深秋，周作长叹一口气顺着她的手腕往后带，扣住细腰轻轻压向自己。

冉冉余光看着满院子的人不由得臊红了脸，小声警告：“你干嘛！放手。”

“不放。”

冉冉头顶传来闷声闷气的声音。

“我都要走了，也不许我抱一抱。”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把头埋得更低，都装作没看见忙活自己手里的事。

冉冉僵硬的身体略松，犹豫片刻还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回抱住他，然后推开。

“好了，姐姐来接我的马车快到了，我再去看看行李收拾好了没。”

怀里的温暖消失，周作怅然若失站在原地，摩挲着手指上温存的余热渐渐消失。

其实刚刚，他更想亲亲冉冉，温甜微软的气息拥在怀里，真的很容易让人沉迷。

辰时末，宫里的马车过来接贵妃娘娘的妹妹入宫，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妙轻亲自出宫来接的人，光随行的侍卫都派了三队，排面不可谓不隆重。

马车停在街口，周作扶着冉冉过去直到坐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