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算上林乐一,餐桌前围坐着三个人。

另外两个是他父母的人偶,这对人偶不如楼下钢琴前的哥哥精致,五官粗略刻画,几乎只有一片轮廓起伏,但由于手艺精湛,人偶依旧灵动。

林乐一把零食盘子放在餐桌中央,用颈上挂的发条钥匙插进人偶颈侧的发条孔,拧动几圈,人偶被内部齿轮操纵,关节丝滑扭动,竟像真人一样开始活动,毫无机械卡顿感。

“天才……”迦拉伦丁躲在卧室门内遥望,轻声感慨。

两具人偶做出享用食物的动作,妈妈的人偶夹起一块点心放在林乐一面前,父亲的人偶微笑地看着他,林乐一和他们有说有笑,虽然房间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嗓音,他话密,自己和自己也能聊得热络。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父亲人偶的关节卡住了,夹起点心后没有准确放到林乐一面前,而是扭向另一个无人就坐的方向。

林乐一突然变了脸色,眼神阴郁,举起餐刀,插进了父亲人偶的眼眶里。

迦拉伦丁心里一沉,小幅度向后退,想沿着来时的密道折返,但密道已经自动合拢,他蹑手蹑脚走向钢琴,依葫芦画瓢,在琴键上按出《小星星》的旋律,按到第八个音符,果然听到一阵机械响动,密道重新开启。

趁林乐一还没发现,迦拉伦丁悄没声钻进密道里,看见旋转楼梯后傻了眼。

和来时的楼梯不一样了,这座旋转楼梯居然通往更高的楼层。

“……”迦拉伦丁心里有点发毛,但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小屁孩,自己堂堂翼虫部落荒原祭司,怕他不成?于是顺着楼梯向上爬,看看这小子还能藏多少秘密。

同样的密道通往相同的钢琴储藏室。

不过储藏室外不再和楼下的格局一致,而是什么家具都没摆放,只用白腻子刮了墙。

数十具球形关节人偶放置在各个角落,有的体型小如拇指,摆在墙上粗糙的简易木架里,有的则与真人等身,坐在墙角或者吧台凳上,球形关节手夹着高脚杯,或平铺开书本阅读。

一些娃娃身上的礼服尚未完工,由大头长针暂时固定,裙摆上大片的手工刺绣华丽繁复,宝石纽扣晶莹剔透。

这一层是林乐一的人偶仓库。

他才多大?怕是除了吃饭睡觉,一直痴迷于制作人偶才能积攒出数量如此可观的作品。

迦拉伦丁在满地满墙的人偶之间穿行,震撼不已,人偶神态各异,五官各不相同,自幼训练出极致的观察力,尽数施展在这些木料黏土或树脂之上。

一张长餐桌吸引了他的注意,木桌上铺着洁白的格子桌布,桌上摆满食物、餐盘和饮料。

还以为食物是真的,细看之下竟发现它们全由黏土制作,以颜料上色,足可以假乱真。

桌后坐着十三个精致的人偶,最中央的一位男子穿着一件红罩衣,披半身湛蓝的斗篷,左右手坐着他的十二位门徒,人偶高约三十厘米,姿态表情生动,手指为球形关节,有的人以木头雕刻,有的人以陶瓷烧制,有的为石塑黏土刻成,描彩细致,栩栩如生。

完全手工复刻出达·芬奇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的场景,顶级制偶手法令人叹为观止,人物的衣服针脚细密,头发丝的走向都和画作上一模一样。

“天哪……”迦拉伦丁绕着餐桌观察了一圈,他在家乡大量研读过人类的知识,对军事、人文和艺术都有所了解,能将雕刻手法参悟到如此精妙的层次,其心境之沉稳,技艺之老练,绝对称得上大师级。

在这些人偶后方,画着三扇窗,中央的那扇窗是活动的,窗锁并不由钥匙开启,而是一个投币口,旁边刻着一行字:

“请给我三十银币。”

这难不倒他,迦拉伦丁知道这幅世界名画讲述的故事,即耶稣在晚餐时宣布:“这里有人出卖了我。”而那个叛徒正是他的门徒犹大,收取三十银币出卖了他。

迦拉伦丁找到坐在耶稣右手边的第二个人偶,那浓发大胡子的男人手中攥着一个钱袋。既然林乐一完全复刻了那幅画,那么解锁需要的三十枚硬币一定就装在这里面。

一根根掰开犹大的球形关节手,果不其然,在钱袋里找到了三十枚银币,依次投入窗口的投币口里。

第三十枚硬币滑入投币锁,活动窗户发出一阵齿轮声响,缓缓向一侧移开。

迦拉伦丁感叹着迈入其内,心想这少年果真不可小觑,他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吸引人,难怪梵塔也会被他勾引着一步步放低底线。

才进入下一间屋子,背后的窗户竟砰地一声回弹,迅速关闭,并发出上锁的声音。

房间狭小幽暗,宛如一座捕鼠笼。

天花板里发出机械齿轮触发的机关声,迦拉伦丁背靠入口墙壁,警惕审视这座阴森的房间。

光线很暗,周遭忽然亮起烛光,房间四角栽四盏红烛,幽暗黄光照亮屋内的摆设,房间正中央摆一张黑木方桌,桌中央供一青铜香炉,四支线香插于其上,烟气乱流。

香案左右侧,各摆一排太师椅,左手边黑漆木椅上坐着一具青灰色骷髅,穿道法天师袍,骨手握着黑白两颗阴阳珠子把玩。

青骨天师手腕球形关节扭动,缓缓将阴阳珠扣在扶手上。

刚刚似乎见过这老头人偶,它不是摆在一楼客厅吗。

右侧美人榻上侧躺一位旦角扮相的戏子,长裙鲜妍,白面红腮,花扇遮面,扇底花鸟反面朝外,戏子一脸愁容,美目流盼,凝视入侵者。

同为人偶,但迦拉伦丁嗅到的气息要被外面那幅世界名画危险百倍,他们的身体零件多为金属,球形关节也由精钢制成,青骨天师只有普通布娃娃大小,戏子人偶却足有成人等高。

檀板声起,大锣响,铙钹节奏清脆明亮,三弦动,京二胡柔腻,月琴激昂。

戏子人偶行动如真人般流畅,起身,摇曳生姿,水袖一抛,缠在立柱和房梁之间,戏子人偶竟一跃攀上房梁,袖中花扇飞出,在空中回旋,扇骨带刺,朝迦拉伦丁面门飞来,他立即抱头一滚,险些被剃个秃顶。

花扇收回粉面戏子手中,球形关节手捻起兰花指,戏腔韵白念词幽幽地回荡在空旷昏暗的房间内:“此本逍遥地,莫惊春池水,吾为,水袖天葬,来者何人?”

迦拉伦丁手伸向后腰按住了弯刀柄,抬眼看向正前方,正对面的墙壁上并无门板,却凭空贴着一副红底黑字对联。

术通阴阳,覆手诛邪祟

戏说嗔喜,反扇搅乾坤

横批:你死定了。

入侵者已被困入密室。林乐一从阴影中现身,坐在轮椅上,抬手拂开垂曳的水袖,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审视堂下来客。

迦拉伦丁也生有一身咖啡色皮肤,长发飘舞,戴珠链面帘,赤足,腕挂闪石,腰挂弯刀,着装有些西域韵味,媚眼如丝。

第22章 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