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腌臢东西竟敢真的盯上温容，怪不得他会在她的衣襟上嗅到几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只不过温容下山时带了那些久沐香火气的果子，他们闻到了便不敢轻易出手。不过就算真的出手，以这些妖怪的本事，也绝对挡不过温容一击。

温容那样聪颖厉害为了对付他甚至将果子泡过了乌头汁液，又怎会对付不过这种妖怪？

他胸口忽地涌上一阵痛意，原先不知恨久了，心竟会这样疼。早该想着温容当初能将他劈成七段，就能再杀他一次。栖梧山的弟子心中只有天下正道，一丝一毫情欲都沾不得，他却日夜缠弄她的身子，她怎会放任这样的事情继续？

阿容

阿容。

扶音在一旁看了许久，只见澹麟掐碎了几只妖怪的脖颈，几乎将他们撕成了碎片。如此杀意让人心惊，便将莫长老一起拖了过来。莫云在树顶远观着底下人的一举一动，见澹麟站在原地出神，双手还滴着血，终于从树顶跳下。

月光静如流水，他落在了澹麟的身前。

从此处看可以看到对面主峰顶的玉虚观。年底是玉虚观香火气最盛之时，也是云游的道士回观内齐聚之时。正逢玄灵真人出关，玉虚观上下香火格外旺盛，诸妖邪不敢近。

莫云走至他的身侧。

“你知玉虚观弟子众多，为何只有温容一人精通雷法吗？”

“栖梧山雷法妙处在于高功能够驱役雷霆，坐召风雨，斩灭妖邪。玄灵真人门下亲传弟子虽有几人，但只有温容将雷法使用的出神入化。三年前她年方二八，如此年轻的弟子，却是近百年来唯一能接任玄灵真人掌门之位的人选。”

莫云望着不远处的山峰，悄然叹气：“守无所守，存无所存，一念真常。除却天资之外，这方是精通雷法之人的品行。她能将雷法运用至此，心中便不可能再对一个妖怪产生凡人的情欲。”

“他日温容接任掌门，你与她正邪难两立，当真要闹到那般地步吗？”

第0059章鲜红

除夕之夜，爆竹声声。

澹麟晚上不知去了哪里，快子时方才回来。因着是除夕，今夜的饭菜比寻常略微丰盛些。但修道之人不讲究吃穿，因此也不能大鱼大肉，太多荤腥，只不过菜式比往日多了几样。

晏明彰是第一次在外头过年，自然欢喜得很。等到澹麟回来，立马便拉着他进了屋子。屋中暖意融融，桌上正摆着饭菜和几杯屠苏酒。温容这里不比寻常村民家热闹，然而因为今年多了一个人，显得没那么冷清。

见澹麟进门，她也未多说什么，只淡淡说一句坐下吃饭。

他神色平静，同晏明彰碰过酒杯，将杯中的屠苏酒一饮而尽。温容原本想说这屠苏酒中有乌头，他吃不得。然而看他这一杯接一杯的架势，终究是没再阻拦，自己也倒了一杯来喝。

“澹麟，你少喝些，这屠苏酒可是黄酒泡成的，”晏明彰拉着他的衣袖，“我记着初见时，你喝了一杯便醉得不省人事，倒在仙长身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今夜别再闹这样的笑话，可是要守岁的。”

这是他同温容一起过的第四个除夕。

澹麟抬眼，黑瞳望向她的眼眸。

温容正在喝熬得透亮的鸡汤，清瘦的身子被两层衫子裹住，外面只套了一件青色长袍。他目光从她脸上一寸寸刮过，那股诱人的甜香混着空中爆竹的烟火气向鼻尖钻。

不对，他当恨她。

他当恨她才对。

他低下眼，将那杯中满上的屠苏酒一滴也不剩地喝下。晏明彰才是一杯倒的酒量，喝了没几口酒便趴到桌上，澹麟见他似要往温容身边倒，一脚将人踢开。晏明彰身子摇晃，红着脸扑到了一边的壁橱上。

“你”

温容见晏明彰倒到一旁，皱起眉头。她回头瞥了一眼始作俑者，上前想将晏明彰扶起。然而只走出一步，手臂还未碰上他的手，幽蓝光团便飞来将晏明彰猛地顶起，甩到了不远处的草席上。

澹麟手掌支着下巴，黑色眼瞳慢慢覆上一层金光，似是在笑：“师父，你教我的移物术，你觉得我学的如何？”

温容并不理睬他的话。

她又上前走至草席边，随手揪了一件薄被想要为他盖上。那边饭桌前的金光骤然冲起，似一条柔软锦帛游动着将她手中的被子卷起，它在空中翻滚一圈，落到了澹麟身上。

“……”

被子上尽是温容的气味。

然而她却想将这被子盖到晏明彰身上。

澹麟抱起她的被子，手中金光一转将晏明彰连人带席子送到了南屋。温容冷眼瞧着他的动作，却不言语，只坐回桌前又吃起自己的饭。从前听村子里的人说，养狗便是如此，犯了错便不能理它，叫它自己知道那是做错了才好。

她未饲养过狗，但狼想来是差不多的吧？

澹麟喝下一口屠苏酒，心中痛得厉害，头顶的耳朵也跟着抖，恨不得将手中的酒杯当作温容的脖颈掐着。此刻人就在他眼下，他想动手便能动手，他不是心软，不是

只是不想在除夕杀生而已。

他这般想着，目光如同钩子一般去看温容的眉眼。

那张脸实在太好看了些，眼瞳似清泉明亮纯净。而鼻子、嘴巴都好看，若按凡人的好恶看，也是令人过目难忘的脸。他舔了舔唇瓣，低头再喝一口酒，展臂触向她的手指。

温容眉头依然皱着，随手打下他的手掌，却被他反手捉住手腕。

突然贴上来的脸带着一丝酒后的薄红，他金瞳闪烁，眼神里似乎爱恨交加，那双眼睛又像蒙着水雾一般看她：“师父，听说凡人除夕之夜要喝交杯酒，弟子想知道是这样吗？”

胡说八道。

温容向后抽手，但他手掌似铁，圈着她的力道强硬无比。外头的爆竹声不绝于耳，正是热闹时候。他目光缓缓下移，盯紧那薄润红唇，踌躇着，犹豫着，随后缓缓地碰了上去。

温容抬手便要展出金光，然而眼前的人握紧了她的手掌。

十指相贴，额头相碰。酒气和甜香蔓延，他长睫触到她的脸颊，亲吻轻而缓慢：“阿容，我知道你想要我死”

乌头还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温容胸口一阵起伏，然而身上不知为何又有些热。她向后推他不动，脚步踉跄被他抱到怀中。澹麟身形移动地极快，抱紧她的身子便滚入了床帐中，塌下的床帐遮住了四周的灯光，也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他指尖轻轻摸到她的脸颊，吐息灼热：“阿容，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杀我就要将我的心剖出来。还是说你怕剖出我的心后，发现我这畜生的心，竟也是鲜红的？”

温容周身一震，又不知他在说什么，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然而这一巴掌却软绵，她身子微微一动，胸口如同覆了一块热玉，连呼吸都灼热起来。她仿佛意识到什么，嘴唇颤了颤：“你在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