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8章黄纸
只是明日还要到乌月镇去,若是今晚让温容累着了,她兴许会生出疑心。
澹麟轻吸一口气,舌尖又贪婪地在她胸口舔了一圈,这才恋恋不舍地系上她衣衫的系带。晏明彰的气味总算被他的气息盖了过去,他又上上下下地嗅闻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男子的臭气后方才抬头。
他头顶的耳朵蹭着她的下巴,嘴唇贴着她的脖颈重重地亲了亲。温容的身子软下来倚在他的胸膛间,他鼻尖情动,手指绕起她脑后垂下的青丝。温容平日以发簪束发,不常有这样的时机触摸她的发丝。
他指尖绕着她的发丝打圈儿转,低头嗅到她发间肥珠子的气味。肥珠子果实气味微苦,和她身上的淡香混在一起,闻着让人心尖都在发痒。他抱她在怀里,亲吻渐渐止住,克制下的声音带了些哑意。
“阿容,你若是真的看上了晏明彰……我会寻个时机将他喉咙咬破,叫你看看那等浪荡男子的血都是黑的。”
他轻声呢喃,唇瓣碾着她的耳垂吻过去:“所以你别对这些男子动心我的心眼儿本来就是极小的。”
第二日天刚拂晓,温容便已经起身,二人在楼内吃过饭后便又上了马车。澹麟还想着这时辰动身正好,总之别叫温容和晏明彰碰面便是好时辰,扶着温容上车后便急急地赶着车出了镇。
温容想着他昨夜醉了,今日想看着像是酒醒了。原本还想说上他几句,谁料今晨一睁开眼睛便见他跪在了床头,一声也不吭地盯着她看,她刚说一个字他便要磕头认错。
温容见状倒也无法再责怪他,只道下次不可再多饮酒。
从清水镇到乌月镇不远,因为道路泥泞才走得慢了一些。不出一个时辰,马车便赶到了乌月镇外。温容掀起轿帘一角向外看去,前方雾气漫漫,难以辨清镇子的入口,直到马车走进近了才见镇子口的牌楼外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乌月镇”三个字。
澹麟眼见着前面雾气弥漫,敏锐地抬头嗅了嗅,随即停下了马车。
据说乌月镇与原与清水镇一般富庶,单看这牌楼便知。
温容掀起轿帘望向牌楼,只见牌楼共四柱三间,瞧着是单檐歇山顶,脊上饰有脊兽,柱头又雕以须弥座,整座牌楼都布满鸟兽雕饰,即便是富庶的清水镇也没有这样古朴精细的牌楼。
澹麟见温容探出身,连忙伸手扶扶住她的手臂:“师……阿容,现在青天白日,前面却起雾,恐怕是妖异之兆,我我们要当心些。”
温容自然也瞧出不对劲,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牌楼外的土地。
澹麟扶她下了马车,走在她的身前打量着牌楼前的景状。现在这个时辰,镇外不该一个人都没有,何况前方雾气弥漫,瞧着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温容低头扫视牌楼前的泥土,人死后魂归于天,魄归于地,修道之人总会对陌生之地的泥土更为留心。她端详着脚下的泥土,此时忽然生起一阵风,空中一道黄纸随风落下。
澹麟身形一闪,伸手护住温容,抬手抓住了掉下的黄纸。
“这是”
眼前的黄纸上写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存日答还受生阳牒二道,计还受生钱二遍,酬答上项原借冥钱。伏望冥官照鉴,庶无沉滞,判亡魂生方净界者。”
后一句墨迹模糊,无法辨认。
澹麟皱起眉头,低头问道:“这是何物?”
温容看着手中的黄纸,神色似是微微沉下。
生身受度,死魂受炼。道士为活人做生斋时会书写阴阳文牒,将阴牒烧去冥间还受生钱,阳牒由活人收存,待死后再做亡斋将阳牒焚化随葬,以便冥间核对支取受生钱。
她手中的是一纸阳牒,按照常例,若不在主人身上,此刻应该已经焚化随葬才对。
可是却飘到了这里。
她正欲开口,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晏明彰的声音在雾气中有穿透之效,他扬鞭纵马狂奔而来,生怕被丢下一般,抬头呼喊:“娘子,澹郎等等我,我同你们一起入镇。”
①肥珠子,有洗涤之效的植物。
“浙中少肥皂,洗面洗衣皆用肥珠子。木亦高大,叶如槐而细,生角长者不过三数寸,子圆黑肥大,肉亦厚,膏润于皂荚,故名肥皂,人皆蒸熟暴干乃收而南方妇人竟岁才一沐,止用灰汁而已。”
(庄绰撰,萧鲁杨点校:《鸡肋编》卷上《皂荚》,第2930页。)
②“存日答……”一句出自江苏江阴叶家宕明墓发掘简报。
③有关“受生钱”的资料参考韦兵著作《储蓄来生:宋代以来的寿生寄库信仰》。
(韦兵:《储蓄来生:宋代以来的寿生寄库信仰》,成都:巴蜀书社,2020年,第26页。)
第0019章情动
晏明彰勒马,从马上翻身而下。
澹麟早早套好马车正是为了甩开他,谁料他竟也骑马跟了过来。且看他今日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袍,束玉带,算是翩翩郎君模样,这一身装束站在温容身侧竟与她衣衫的颜色有些相配。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但脸上仍不动声色,只站在温容身边笑着看向他。
“晏郎昨日与楼中娘子厮混半夜,今日还能这样早起身,着实让人意外,”他语气低了一些,又侧眼看向温容,“我与阿容想早一些赶路,也怕搅扰了郎君的好事,故未向郎君告别便动身走了。”
晏明彰昨夜未睡,隐隐约约觉着澹麟好似话中有话,想了半夜终于想明白他恐怕是觉得自己昨夜离他的娘子太近了,故而说些这样夹枪带棒的话。
他闻言低声一笑,却朝着温容看:“我昨夜并未于楼中歌伎厮混,却惦念着娘子今日还要动身到乌月镇,想着你二人未带仆从,担心你们遇上危险之事也没个帮衬,所以早早便起身向这里赶来了。”
温容将手中的黄纸收到袖间,微微点头:“郎君有心了。”
这人
澹麟面上仍旧和颜悦色,口中的尖牙却狠狠咬住了舌尖。这晏明彰无缘无故接近,又故意在温容面前说些讨巧话,必定居心不良。他缓缓沉下气,轻声冷哼一声,抬手扶住了温容的手臂:“阿容,我们该往里走了。”
他冷冷地瞥了晏明彰一眼,将温容扶上了马车。
晏明彰随即跃上马背,两腿夹动马腹,骏马跟着马车后面走进了牌楼。
过了牌楼之后,雾气渐渐散了不少。乌月镇的格局与前面的清水镇相差不大,商铺临街而设,排列整齐。这个时辰街上的铺子陆陆续续已开了门,但不见有什么人在外面转,开着的铺子也只是挂起旗来,并没有清水镇那样热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