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1 / 1)

在?他看不到之处,是不是也?同样摹写?他的笔迹,怀揣着离开?他的心思,写?满了“准行”?

他的心逐渐下沉,又想起出坞当日,清晨日光映照在?她?姣色面容上,她?语气轻缓地和自己商量“不想去京城”,被?拒绝了也?只是默然低头?,之后还是如常地送了行。

她?向来是重情之人。这一世,因着那份从小带在?身边的情谊,无论她?怎么不满,怎么赌气,甚至闹到要走,每当他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时,她?向来是站在?他这边的。

她?幼小时便依恋自己,从小到大的喜爱和追随,心里日积月累的深重情谊,他看得清楚。

上一世,她?是云间坞里众多的西苑女?童之一,并未被?他过多关注。后来家族蒙难,众多西苑供养的女?童如鸟兽四散,惟有她?和娟娘两个自愿追随他南渡,这才得到了他的重视。

她?逐渐显露了殊色,他视她?为一把绝世利器,利用她?,逼迫她?,她?反抗不从,霍清川追捕回了她?。

她?后来如了他的愿,去了他选中的人身侧,从此成了他的一大助力,却也?从此对他不理不睬。

但同样对不起她?的霍清川,她?后来倒是渐渐放软了态度,偶尔会和霍清川闲聊几句,逢年?过节还会互送年?礼。年?复一年?,始终只是对自己不理睬。

他起先不解,失落。后来才想明白,她?从小过得颠沛,内心尤其重情谊,尤其是从小到大的情谊。

霍清川从小护着她?,来往亲密,她?亲昵地喊了多年?的霍大兄。而他不是。他只是云间坞里逢年?过节露次面,供养她?衣食的坞主,她?尊敬而不亲近。

这一世,他从小寻到了人。这次换成他日日把她?带在?身侧,细心呵护,书信来往不断,自小结下深厚的情谊。

有这份从小到大的深厚情谊在?,她?对他从来狠不下心。就在?离别前夜,他故意透了点消息,果然引起了她?的忧虑关切。

当她?问起,要不要去佛前求个平安符,他便知道,她?心中的情谊还在?。他可以放心启程入京了。

只要心里这份长久深厚的情谊还在?,他笃定,日久见人心,她?终有一日会接受他。

他却不知,原来心底的情谊尚在?,人却可以决绝地抛下这份情谊。她?不知何时已经生了离别之心,无声无息地做好了万全?准备。

在?他的车队离开?当日,决然逃离。

燕斩辰继续回禀:“杨先生说,他第二日立刻去钟氏壁寻人,但钟家说,并未见有人登门寻十?二郎。十?二娘出行用的是骡车,当夜冒雨下了山,不知往哪处深山野道里走,总之没有走官道。杨先生和周屯长带人四处追寻,早寻不到踪迹了。”

马车里安静如死寂。

他以她?的身世警告她?,士庶不婚,十?二郎护不住她?,以世俗铁律硬生生压熄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思。她?果然不愿连累钟十?二郎。

她?连钟氏壁都未去,孤身远走,连她?自己在?豫州的最后一点惦念都抛下了。

荀玄微哑声道,“玉佩给我。”

青金色的络子拢在?手里,温润的玉佩在?掌中缓缓摩挲。她?入云间坞五年?,阮氏玉佩从未离身一日。如今却被?她?毫不留恋地送回,与过去五年?的岁月一刀两断。

还君玉佩,与君诀别。

天涯两处,不必相见。

天涯茫茫,万里荒野无人烟,她?抛掷了豫州的一切,只身入了乡野,从此去何处寻她??

上一世,他错在?满腔仇恨,一心只想复仇雪恨,不顾她?的意愿,手段强硬地逼迫磋磨,折去鸾凤已经长成的翅膀,把她?推入了别人怀中。

重生一世,步步为营,他为她?精心打造了一处世外桃源。

世道残酷,处处骤雨暴风,他把幼小的她?圈在?身侧,细心剪去她?的羽翼,防备倔强的幼鸟冲出温暖巢穴。等他迎娶了她?,自然会护她?一生安稳……这回他又做错了?

手里的伪造文书捏皱成一团,荀玄微以拳头?挡着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围拢众人惊慌的呼喊声中,一口鲜血涌出,淋漓血点溅落地上。

《第二卷·完》

第78章 第 78 章

《第三卷·起?》

深秋野道间, 熊家四兄弟在野外?跋涉,身后跟了一辆骡子?车。

为?首的少年高?大精壮,四人身上穿戴熊皮, 腰间挎刀,熊皮坎肩下的衣衫破旧寒酸, 一看就?是没财帛又不?好惹的猎户,路过几处盘踞的流寇地盘, 无人动?他们。

几人沿着水流山道走, 边走边修正?路线。阮朝汐时不?时地攀上附近山头, 站在高?处俯瞰地形。

幼年的记忆逐渐显现, 曾经无数次爬上高?处远眺,落入眼?底的山峦走向、水流形状, 早已烙印在心底, 形成刻骨的记忆, 和眼?前这片大地逐渐对应。

“应该就?在附近了。”

他们绕着官道周围, 在管城附近转悠了两三日。某个傍晚, 经历了整日的跋涉, 某处荒野山下残破的小院子?,连同小院里歪斜的沙枣树,终于出现眼?前。

乡野流民自然?聚成的小村落, 遭受了不?知哪处的劫掠,留下满地疮痍痕迹。

沙枣树被砍倒了一棵,另一颗的树皮被整圈剥去,没能在春日里发出新枝。小院子?里只?剩下一颗枯死的歪脖子?树,光秃秃的枝干立在干裂地面上。

阮朝汐曾经亲手扎成的整圈篱笆, 被不?知多少人的脚来回践踏,早就?消失无踪。

她用脚尖划出一道线。“小院子?过去, 应该是从这里圈到这里。我记得隔壁院子?在一年内换了好几拨人住。”

现在都没人了。

屋顶茅草早不?剩多少,露出光秃秃四面墙。屋里的织机竟然?还残留了一半,约莫是太大了,拿不?走,被人拿刀劈开,取走了最粗壮的几根木头。

阮朝汐走进简陋的茅屋里,蹲在地上,吹去浮灰,怀念地摸了摸织机残存的几根细木料。

“劈了做木柴吧。”她招呼其他人过来,“先把今晚应付过去。当年阿娘带我来的时候,屋子?和现在差不?多。屋顶的茅草和碎瓦料都是我们四处捡回来的。”

“有够破的。”陆适之叹着气往地上一蹲,开始生火。“跟我家阿娘不?在了之后的屋子?差不?多破。下雨日子?就?漏雨,刮风日子?就?漏风。后来我阿父受不?了,把我给卖了……”

姜芝踹了他一脚,从囊袋里取出干饼子?,掰开分?给各人。“先将就?着吃一点,我们带了绢帛,过两日我们去管城里换些趁手工具,把屋子?修一修。”

李奕臣递过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