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惊心动魄的一夜至今都让艾斯黛拉感到后怕,她设想过如果那颗子弹射偏、射中了兰达会发生些什么,但仅仅只是一个假设、她就感到痛彻心扉不!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艾斯黛拉心乱如麻,只能强颜欢笑的对弗朗西丝卡说:“反正巴黎一定会是安全的……这里肯定不会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
“但巴黎最近也并不太平。”弗朗西丝卡叹了口气,道:“德国人最近在筹备德国式的圣诞节、并希望所有巴黎人都在希特勒画像的注视下过德国式的圣诞节……人们都不喜欢这样的安排,所以总是有些小骚乱……”
“别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了,茜西。”
艾斯黛拉不想再谈论这些沉重的事情,只能将话题往更轻松些的事情上引:“你今年打算怎么布置圣诞节?要一起去百货公司挑选装饰物吗?”
“这个我的管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倒是你、你和兰达打算怎么过圣诞节?”
“我不知道……也许就像普通人那样简单过?比如互相送礼物、吃顿圣诞大餐什么的……”
“听起来还不错,比起人多的圣诞派对,兰达肯定更愿意和你两个人一起过节。”
弗朗西丝卡耸耸肩,有意无意的打趣了一下这对夫妻黏糊腻人的婚姻生活;
艾斯黛拉耳朵红红的装作没听到,只能以露华浓最近新出的指甲油为话题、将这件事给忽略了过去……
因为战争的升级,德国人对法国的管控也越来越严格,兰达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物、只在晚上才有时间陪伴她;
但在没有他作伴的白天里,艾斯黛拉依然过得很充足。她照常上课、学习、画画,虽然她很不喜欢那些复杂的数学题目,但却很依然努力的学习;
为此,兰达聘请了一位德国老师教她更深奥一些的代数;艾斯黛拉被那些字母和数字折磨得头痛不已,只能以“准备圣诞节”为理由小逃了几节课。
在逃课的那几天里,她和玛丽流连在各大百货公司,挑选出了各种各样的圣诞节装饰品:彩带、气球、铃铛……还在花店里订购的大批红玫瑰、冬青、槲寄生、银莲花等等花卉植物。
因为数学的折磨,向来厌恶琐碎家务的艾斯黛拉,像过家家一样扮演起了“女主人”的角色:她装作自己很忙碌,每天不是踩着梯子爬到天花板上挂彩带、就是和玛丽在厨房里倒腾一些卖相不佳的圣诞点心。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来到了24号那天,这天下午,原本正在厨房里捣鼓甜品的艾斯黛拉、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喊声;
她凑到厨房的玻璃窗前、好奇的往下看,只见几名手持长枪的党卫军,正像驱赶家畜一样吼叫着将几名男女赶上货车;其中的一名男童抱着母亲的腿嚎啕大哭,可怜的女人一直在向党卫军求情,但为首的军官却不为所动、甚至面无表情的下令让下属将母子二人分开。
母亲痛苦的哭喊声和孩子尖锐刺耳的哭叫声令人心生不忍,可艾斯黛拉来不及阻止,就看到那对母子被分别扔进了两台货车;
随着货车引擎轰隆隆的启动声,街道再次恢复了平静。
巴黎暗灰色的天空中飘下了几朵细碎的雪花,艾斯黛拉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心中感到怅然若失,直到玛丽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花店把您订购的花儿送过来了,您想怎么样装饰?”
“……”
艾斯黛拉转过身望着玛丽,有些心不在焉的道:“随便装饰一下就好……要知道我们现在能在暖和的房子里过圣诞节、就已经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了。”
玛丽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所以她并不打算延伸这个话题,而是笑着对女孩儿说:“你父亲给你写了信、刚才才送到这里……你要去看看吗?”
“我爸爸给我写了信?!”
艾斯黛拉对于这个消息感到震惊,要知道自从她和兰达结婚之后,她和父亲就再也联系过她以为父亲会将她视为耻辱,所以只敢让人送去一些生活物资、不敢去面对他。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拆开了那封信……可在看清楚信里的内容后,艾斯黛拉瞬间放松了下来父亲没有责怪她,而是非常关心的询问她最近是否过得好,并表示自己已经收到了她的“圣诞礼物”。
「……我已经收到了你托人送来的圣诞礼物,我亲爱的艾斯黛拉;羽绒被很暖和、用来治疗膝盖和头疼的药也很管用……”
「……多亏了你的照应,家里的面粉和肉很充足,所以我给你的姑妈家也送去了一些……」
「我很想念你,我的女儿。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你在巴黎能好好照顾自己……我希望有幸之年我能再见到你、抱抱你,我亲爱的艾斯黛拉……」
……
看完这封信,艾斯黛拉忍不住红了眼睛;但感动和思念之余,她也产生了一些疑惑,那就是自己居然有羽绒被和药膏吗???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这倒不是她不想送两件礼物,而是整个巴黎根本买不到这两件东西!因为战争,巴黎所有的特效药都被德军管控、首先提供给伤员使用,至于羽绒被更是奇货可居,就连丽兹酒店用的都是裁缝们缝缝补补过的旧物;
到底是谁有能力弄到这些东西?除了她还有谁会给她的父亲送礼物?
兰达。
除了他,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这么做。
一时间,艾斯黛拉心中是百感交集;要知道她一直是背着他悄悄给父亲送东西,可没想到……他真的比她想象中的慷慨得多、细心得多。
此时的兰达并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因为他正在福煦街的办公室里、忙着处理来自美国和北非的情报,准备从中斡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个人利益。
他希望这场战争能赢,但是随着美国的加入,他预感到局势即将失控。
兰达必须得承认,坐在柏林总理府里的那个奥地利人是个出乎意料的“疯子”,他对战争的狂热程度有点超乎想象,甚至比他当初向自己描述的宏图愿景更加疯狂。
一个疯子或许不要紧,但是一群疯子聚在一起、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了。
兰达坐镇在巴黎,只能通过情报去了解柏林那边的动向,他试图像一开始时那样坐镇在幕后去指挥事情的发展,但是那位奥地利人却变得难以沟通了。
对于他们之间的“小小隔阂”,兰达并不放心上,他无比了解人性、也十分明白他们之间脆弱又深刻的利益同盟;他们都不完全信任彼此、但又必须得依靠对方,这是十分微妙的权利天秤。
现在,他的手头上有一封来自美国的情报,提供者是他在纽约时结识的一位政客;
兰达仔细审阅了这份情报,在思考片刻后就选择将其拿到洗手间烧掉。
将灰烬冲进马桶的下水道之后,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响;他随口答了句“进来”,穿着一身黑色皮革大衣的赫尔曼便出现在他眼前。
兰达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对方大衣上的血迹,就挑眉问:“有什么事吗?”
“这是今天缴获的情报人名单,但隐藏那个隐藏在巴黎的苏联间谍还在调查中。”
赫尔曼将一条写满名字的餐巾放在了兰达面前,兰达戴上手套、拿起那条沾满血迹的餐巾仔细查看了一番,就问:“他为什么招供出那个苏联人的名字?难道是因为你太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