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先生!”
“……埃里希?”
在奥古斯都惊疑不解的目光中,瓦尔特拿着一副纸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你干的吗?……你到底要做什么?!”
老公爵向他吼叫,像只苍老又愤怒的老狮子。
“我只是想和你打打牌而已,我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对待你。”
瓦尔特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回答,然后就开始洗牌。
“费奥多拉呢?还有亨利和菲利普……他们都在哪儿?”
奥古斯都终于察觉到了危险与异常,他急忙追问妻子和孩子,而瓦尔特则是专注的为他们两人发牌,随口回答说:“等我们打完牌你就会见到他们……所以~别着急!”
“……”
眼下除了顺从和配合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奥古斯都只好拿起牌,陪他打了起来。
对于自己的这个私生子,奥古斯都一直怀有一种畏惧,因为他太过聪明、太过高深莫测,他甚至根本分不清他微笑的表面下藏着什么样的内里或许很多时候他都故意选择忽略和不在意,因为他始终觉得他是自己的“儿子”,是由他创造出来的“儿子”!
世界上没有哪个儿子能忤逆父亲!如同大臣永远臣服于皇帝!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教育,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一直如此。
两人像以前一样打牌,在只不过这次他们不再闲聊,整个书房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雪花降落的声音。
“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孩子……”
牌技接近尾声时,奥古斯都疲惫而沉重的叹气一声,以近乎妥协和无奈的语气称他为“孩子”。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称他为“孩子”。
瓦尔特抬眼望向对面的男人,那双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灰蓝色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冷意:
“我有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赢了我的牌、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替你解开绳子。”
“……”
闻此,奥古斯都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打出了两张大小王牌,道:“我赢了你。但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所以……你问吧。”
瓦尔特扬起嘴角,幽幽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问:“当你你离开的时候,你知道我母亲怀孕了吗?”
“……”
宛如一根细如发丝的针扎进了心脏,奥古斯都脸色一变,顿时僵硬了身体;
久远的青春记忆回到了他这具苍老的身体里,而他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女孩儿的面容,只能依稀的想到与她别离时的场景……
「你会回来找我吗?」
「我会的……」
「你要记得、你一定要记得!」
女孩儿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沉浸在有孕的喜悦以及离别的悲伤中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像是被碳火灼到了一样、猛得抖了一下;
「你要记得、我们有了孩子……我们有了孩子,奥古斯都!」
「……我记得……我会记得的……你乖乖等我回来,我一定会会来娶你的……」
他心慌意乱的抽回手,然后便在女孩儿的泪光中翻身上马;
他知道她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他,于是便舍下心底那抹微不足道的爱意、用力抽了一鞭子身下的马匹,飞快的离开了那里;
他是公爵之子,即将继承家里所有的荣耀和地位;而她只不过是他于春天里偶遇的一朵野花,他可以随手采下这朵花,为她咏诗、赞美她的美丽、甚至用雨露去供养她,但他是绝不会为她放弃一辈子里所有的春天的!
在这个春天结束后,他会得到夏日的睡莲、秋日的桔梗、冬日的水仙……他的一生中从不缺少花朵,于是就理直气壮的将其丢弃、遗忘在了记忆里。
他没有留恋、没有想念,甚至连她的相貌都已经遗忘;
他是一株空心的树,连愧疚都十分稀缺贫乏,又哪里会给予给一朵随手采撷的野花;
直到现在,他看着她的儿子、看着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蓝眼睛,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孩子的出现并非是为了寻亲,而是为了复仇!
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气从脚尖爬上身体,铺天盖地的恐惧吞噬了奥古斯都,他瘫坐在椅子里不停的颤抖,甚至已经忍不住开始向他求饶:
“放过我、瓦尔特……放过我!我会给你所有想要的东西!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看来我已经得到了我的答案。”
瓦尔特冷笑起来,然后就打出了自己手里最后的牌:双王。
在看到他出牌是那一刻,奥古斯都面如死灰;
而当瓦尔特将那支为他特别定制的弩箭时,书房里已经开始散发出一股尿骚味……
这个骄傲自满了一生的公爵大人最终在自己的私生子面前失禁尿了出来,但他依然希望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于是就颤声说:“把我书桌抽屉里的手枪拿给我、我愿意以自杀的方式向你母亲赎罪……”
说着,他就红着眼睛、以近乎祈求的方式看着瓦尔特道:“上帝不会原谅弑父之人……如果你亲手杀了我,是上不了天堂的……所以”
“我不信上帝,先生。”
瓦尔特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
他装好弩箭、起身站在老公爵面前,笑容缓缓上扬、扩大,直到其变得扭曲和狰狞:“如果世界上真有地狱,那么你们就在那里等着我吧……我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