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似乎她的脑袋里是有那么一些模糊不清的相关记忆。时间节点是……她对祝凌有旧情复燃的倾向之后,地点是他们短暂营造出来的一个小乌托邦。她还是没记得怎么又想爱他的,该死,她那么记忆力卓然不群的一个人,这辈子有两段时间脑子像浆糊一样,一是完全荒废学业的本科期间,二就是怀孕期间了,二者谁更差劲难分高下。前者是大脑太久不用丧失功能,后者是大脑选择性遗忘了一些痛苦的东西么?
“但我没能做到。”祝凌使用的主语只是“我”,“这些话……才是最该一早就对你说的。对不起,淼淼不是意外,是我故意为之。”
宁映白打了个冷颤。“什么意思?”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字面意思,但是作茧自缚了。”说出这个埋藏已久的秘密,祝凌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想再愧疚下去了吗?把它转移给我?”
“这也包括在我早该做的事之内。”
“你挺会自欺欺人的。”
“是的。”
“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做的?当年我对孩子的态度谁都清楚,退一千一万步我的第一反应都是打胎。这个孩子生下来,能改变什么?”
“我是重生的,你信吗?”祝凌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地说。
“一点儿都不好笑,我认识你十来年,你什么时候看过重生小说?”宁映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表情如同一个怒极的刽子手,她站着,祝凌坐着,高度差距仿佛祝凌真是受刑前的犯人。
“姐夫!哎哎哎别开门啊小宁姐在里面和赞助商聊着呢!”这是来自门外的助理小艾的声音。
“真的假的!她会在化妆间谈生意吗!”这是被挡在门外的陈靖阳的声音。
室内二人的表情骤然发生了变化。
“姐!你在吗?我能进来吗?”
“进。”
陈靖阳推门,宁映白从门缝里露出来的那节手臂就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因为这人基本上全天候都能拥有好心情。他正要大摇大摆地进来见老婆,却看到最不想见到人的人也在屋内。
那俩人行得正坐得端,保持安全的距离,但是先前关门独处一室。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
“刚录完节目。”
一小时前谢正行给陈靖阳发了一条消息“下次有小三的节目叫你[比心][比心][比心]”,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三个拇指食指交叠比心的表情和谢正行本人一样贱,还好死不死刚好是三个。
“我们没做什么。”祝凌说。
“这还用你说!”陈靖阳的言下之意是你也配做什么。
“真没做什么。”宁映白朝陈靖阳走了过来,给他拂去风衣上的雨滴。
“当然了姐。”陈靖阳对宁映白是另一种语气,当着外人的面像一只巨型宁淼淼一样求摸头。
宁映白遂了他的愿,两人靠近用只有他俩听得到的声音说今天发生的事。
她顿了顿,犹豫要不要如实说出来祝凌上节目后发生的事,她没打算隐瞒,但祝凌现在还在场。
她注意到在一旁的祝凌挂断电话后的姿势与寻常不同。
“我爸病危了。”祝凌失神地说。
第54章 | 0054 53、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发烂发臭!
陈靖阳在搜索框输入“电子灵堂”,跳转结果页后想起这玩意有个文雅的学名叫“网上祭奠平台”。
“别人都是在上面纪念英烈和自家长辈的,我给老头蹦迪,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宁映白在嗑瓜子。
“玷污人家网站了。”
祝玉山是那个家庭的罪孽根源,祝凌就是把宁映白强行挽留在那里的毒藤。陈靖阳是这么认为的。祝玉山也找过他,虽然知道那个学位有和没有对他来说都一样,无非就是浪费掉在X大度过的两年,祝玉山也要来故意恶心他一下以此要挟。这件事不了了之,陈靖阳将就着在兵荒马乱之间完成了学业,多年之后他间接了解到这八成是祝凌拦下来的,只能说那对父子都有各自的方式膈应人。
“可惜,没能看到死老头断气的场景。”还没得到祝玉山确认死亡的消息,宁映白先一步替医生在自家的电脑椅上宣判了,“当天脑溢血当天死,太便宜他了,都没什么痛苦。给他全身插满管子躺里面住几年还是X大出钱吧,四舍五入也是我纳的税转移到延续老头生命上了。”
宁映白自称一下纳税小户还是没问题的,有快被因为淫秽视频送进局子的教训之后,她一直挺遵纪守法的。传播他们的免费淫秽物品充其量就两年以下有期徒刑,用她朴素的价值观来衡量拔祝玉山的管,八成要无期往上走了,那死老头不值当她之后的大几十年人生。报复祝玉山从来不是她生活的重心,她也不信恶有恶报。
“从快意恩仇的角度来说,报复一个人的最佳手段并非手刃仇敌,而是毁掉其最珍视的东西。”宁映白若有所悟。
“你小说看多了。”陈靖阳不想听她的背后所指。
“也不好说呢,我以前隔三差五就掀个桌摔个碗,把他们家丑甩他脸上说,也加速了老头的死亡吧。总叫他老头,那货离平均寿命还有一段距离呢。明早起来估计就看到了X大的公众号配一张蜡烛的首图在那发《痛惜!一代巨星陨落!》,谁痛心了,谁啊?”
看到精选留言的评论区一片蜡烛和一路走好,再想到背后是个私德败坏的老头是挺搞笑的。
“等会儿,我给祝凌说个事。”宁映白越说越来劲,原想发消息,劲上来了直接打了个电话,也不管祝凌是不是在病房里,“喂,我啊,说个事,墓碑上别写淼淼的名字,行了,拜。前儿媳妇能出席前公公的葬礼吗?”
Z市的风俗是会在墓碑上刻上子孙辈和如有的配偶,陈靖阳家里也没死过人,同省应该差不到哪去。
“……我怎么知道,想去都能去吧,你去干嘛?”
“有点想雇佣几个保镖,然后我一袭正红的衣服闪亮登场。”
“你看多以前那种巨星追悼会了吧!你要穿个大红色的去反倒是像情人上位争遗产,拿出一张老头生前写的最后一份遗嘱说财产全给我了。”
“嘿!小三怎么穿正红的啊!”宁映白援引的是某电视剧里的侧室成婚不能穿正红色之礼。
“你都砸场了还管三不三的呢!”
“我寻衅滋事行被拘了记得来局子里捞我啊。”
这俩人没个正型,在家里肆意讨论着他们不同程度憎恶着的老者之死。这应当是他们第一次经历有认识的人故去,同龄人在这个年纪经历大多是同学、同事或者亲人死亡,祝玉山不是其中任何一种。一个“恨”字不足以概括心中的那团郁结,这种人类情感也不是他们生活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