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第三天夜里,林之岸来看他了。

听说完事情来龙去脉的林之岸愣了好半天,最后干巴巴地说:“……那你岂不是也当了小三。”

被戳中伤口的季铭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之岸面露同情:“呃……其实现在很多开放式婚姻的人,这叫自由恋爱,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算得上第三者呢。”

季铭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不管什么理由,插足别人感情就是不行,我不会做骆承鸣那种人。”

“那你……是准备彻底和她分手了吗?”

季铭沉默。

“唉,我懂你。”林之岸把酒倒满,跟他碰了个杯:“这种事是需要心理建设时间的,咱们也是正经人家出身的人……哦你不算……咱们也是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人,对这种事情肯定第一反应就是厌恶抗拒。但是话又说回来,感情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呢,又不是玩游戏,选错选项了还可以读档重来。现实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却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她……”

季铭深以为然,又觉得奇怪,斜着眼睛看他:“你怎么这么清楚,不是说你那段恋爱只谈了一周吗,一副情感大师的样子,比我这个谈了三年的还懂。”

林之岸咳嗽了一下,“有些感情哪怕短暂但是也很铭心刻骨啊。”

好在季铭也只是随口问问,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短暂麻痹了这些天的折磨和痛楚,却加剧了他对孟遇雪的想念:“分手以后,你想她吗?”

“……想,每时每刻都想。”林之岸的脸上泛起苦笑:“我最后悔的就是和她分手,当时以为我能放下,结果根本放不下,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做个烂人,说什么都要缠着她。”

“我也很想她。”季铭往后仰,坐在地毯的身体靠在了沙发上,他吞下喉间逐渐泛起的酸涩:“可是我真的接受不了自己突然变成她养在外面的第三者,以前跟人提到她,我都大大方方地说是我老婆。我姐说我命好才能追到她,我也觉得我命好,不然那么多喜欢她的人里,她怎么能只挑中我。可现在却告诉我,不,我没那么幸运,我只是她闲来无事的消遣。我连叫她一声老婆的资格都没有,你让我怎么甘心呢……”

他深吸一口气:“这几天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跟她打电话,好几次都想跟她说,行,我接受了,只要你还愿意要我,做小三我也认了。可是每次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骆承鸣,想起他断了腿躺在床上每天盯着门口,就盼着我妈来见他的样子,很可怜,真的好可怜。”

季铭捂住眼:“……小时候我爸把我丢我大伯家时,我总以为他会很快来接我,天天端着板凳坐院子里往村口望,从早等到晚,可就是等不到。我尝过这种等待的滋味,煎熬又让人绝望,我不想以后也要这么等,等她老公没空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找我……”

那边煽情上了,这边的林之岸心里却冒上来酸意:“有得等就不错了吧……最怕的是等待的机会都不给……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概是酒意上头了,人胆子也大了,林之岸试探问:“那你真的决定和她断了?”

季铭不说话,他便觉得是默认了。

“断了好,断了好……对你而言,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嘛。”林之岸的心脏在狂跳,觉得自己有机可趁的窃喜占据了他的大脑:“既然这样,咱们兄弟一场,我也不瞒你了。”

满杯的威士忌被倒满,林之岸端起手中的坦白酒:“我喜欢遇雪很久了,既然你决定和她断了,那以后我就可以正式追求她了。虽然我知道你最讨厌小三,但我还是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季铭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怀疑自己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从林之岸的嘴里听见这么荒唐的话。

“你在说什么……”因为过于惊怒,连声音都变了调,季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喝多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林之岸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好久了,就是因为这个,我一直有负罪感,觉得对不起你,才不敢正视我的内心。现在说出来了,我心里也好受多了,以后就可以毫无负担地……”

话没说完,季铭毫不收力的拳头便落到了他的脸上,林之岸被这一拳打得头晕目眩,只听见季铭充满怒意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现在不是了!”林之岸用力地推开他,一直以来被压抑的忌恨终于被掀开了发泄的闸口:“你不是看不上当小三吗,没关系,我看得上,什么小三小四我都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多看我一眼我就高兴得不得了,之前要不是顾忌着你,我早就和她在一起了!”

一直以来的异样终于得到了解释,季铭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在林之岸面前提到孟遇雪的时候,他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时候还以为他对孟遇雪有什么不满,还蠢到特意让他经常来家里吃饭,想着多和孟遇雪接触,他就会放下对她的成见。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季铭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都泛起尖锐的疼痛,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捣碎了一样。他瘫坐在地,双眼通红,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地问:“……你说过的那个谈了一周的女朋友,她是不是,是不是……”

“是孟遇雪。”最后的一丝幻想被打破了。

林之岸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就在你出差的那一周……我们……”

胃部不断地收缩痉挛,那种熟悉的令人想要的作呕恶心感再次由胸腔往上涌,他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死死捂着唇想要去厕所,可摇晃的身体走了没几步便轰然倒下,发紧的喉咙再也吞不下那些压抑的痛苦,悉数呕了出来

不是别的,是血。

眼前一阵发黑,从意识深处泛起了疲惫,季铭没有挣扎,缓缓闭上了眼。

*

深夜的医院异常安静,只有走廊上行色匆匆的脚步,和器材从面前推过时橡胶滚轮转动的声音。

急诊室的门口零星地坐了几个人,都是各自焦急等待的朋友家属,孟遇雪一眼看见林之岸那一米八五却垂着头的显眼身影,走到了他面前。

“医生怎么说。”

林之岸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看见她,眼睛亮了亮,然后又黯下来:“急性上消化道出血……我不知道他这几天都没吃饭,我竟然还拉着他喝酒。”

孟遇雪没说话,只是找了离他远一点的位置坐下。

林之岸默默地挪到距离她只有一个空位的位置:“我把我们的事都跟他说了,可能是因为这个,他情绪有些激动,所以才……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

她看他一眼:“着急什么?”

林之岸紧张地将手指掐进了掌心:“既然季铭和你没有关系了,都我……我还能跟你……跟你……”

孟遇雪皱着眉,似乎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鲜少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带着略微烦躁的冷漠:“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无措地瞪大眼:“可是……”

“嘘。”孟遇雪伸出食指抵在了唇边,“你是季铭的朋友,这种时候应该更关心他,有什么话,等季铭出来再说吧。”

在林之岸的记忆里,孟遇雪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几乎没有见过她不笑的样子。直到今天,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时,林之岸见识到了她冰冷的那一面。

原来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季铭。

林之岸望着被自己掐出伤口的掌心,怔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