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啜连忙也跟着行了个突厥礼,抽抽搭搭地说:“我都听尤丽图孜的……不,我是说,我日后都听郎君吩咐。”
玉鸣鹤啼笑皆非,他看了看尤丽图孜,诚恳地说:“娘子,我只是一介青楼小倌,出入不得自由,银钱受楼里管控。你若是跟着我,一来我不好安置你,二来我不好给你月钱。”
“郎君不必担心。”尤丽图孜摆摆手说,“我知女子不好在青楼行走,所以做了这身男儿打扮。”
“郎君大可招我做个贴身小厮,我手脚麻利,保准比楼里打杂的做得好。”
“郎君也不必想着月钱给多少,只要能管我一日三餐、给我个睡觉的地儿就行。”
玉鸣鹤豁然开朗,搞了个半天,这位娘子虽然想要报恩是真,但更大的目的是为了有一个栖身之所。
长安居,大不易。默啜一个穷苦小厮养活他自个儿都难,更遑论还要养活一个娘子?
所以尤丽图孜才出此下策一个女儿家做男儿打扮来青楼给人做小厮。
玉鸣鹤心里感慨,他就救人救到底吧。他也没那个本事出钱租房子长期供着尤丽图孜,就让这娘子在他身边打杂混口饭吃吧。
“行,我可以向爹爹说明收下你。”玉鸣鹤郑重地说,“但娘子你要想清楚,你是女儿家,若是身份曝光……”
“郎君不必担忧。”尤丽图孜豪爽地一挥手,“我突厥女儿没汉家女子那份讲究,若是女儿身曝光,那就曝光吧,我也不怕什么名节名声,反正我们突厥不讲那一套,默啜也不讲那一套。”
尤丽图孜说着拍了下默啜的后背。
默啜擦擦眼泪,抽噎着说:“是的,我们不讲那一套。”
玉鸣鹤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默啜就是个“妻奴”,大事小事都是尤丽图孜说了算。
“行吧,娘子以后就跟着我。”玉鸣鹤想了想说,“西暖阁是我的小书房,里面配了张罗汉床,正好你可以睡那里。”
毕竟尤丽图孜是女儿家,玉鸣鹤总不至于让人家去跟一群男性小厮挤大通铺。
“多谢郎君!”尤丽图孜明白对方的体恤,含着泪光很动容地说,“尤丽图孜这条命日后就是郎君的了!”
玉鸣鹤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客套话来。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儿女来说,把命托付给一个能提供衣食住宿的人或许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另一边。
段嗣昭大马金刀地坐在军帐中,眉头微蹙,脸色严肃。
在他面前站着个少年,少年衣着华丽,容貌秀美,抽噎着说:“阿昭哥哥,你可一定要帮帮魏王。都是太子派人刺杀他,不然魏王何至于重伤昏迷?阿昭哥哥,你要是不出手,太子就要害死魏王了……”
你倒是会哭。等我帮了你们,你们就在背后笑话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我是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冤大头吗?
这些话段嗣昭只在心里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这或许就是他面对沈子玉和玉鸣鹤的区别了。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玉鸣鹤,段嗣昭会直接把这通话说出来。
在玉鸣鹤面前,段嗣昭一点都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的那些自卑和不安不用伪装着、潜伏着,而是统统可以爆发出来。
玉鸣鹤也敢跟他闹,闹急了眼操一顿就完事儿了。
但面对沈子玉,段嗣昭决计不会说出这些话。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一个汉人贵族面前自取其辱。
“这事我会帮魏王的。”段嗣昭面无表情地说。
“多谢阿昭哥哥。”沈子玉上前要握男人的手,“我现在就只能靠你了。”
段嗣昭不动声色地挪开手,淡淡地说:“你回去吧,别哭坏了身子。”
沈子玉握了个空,脸色微微僵了下,乖巧又可怜地说:“那我就告辞了。”
沈子玉转身出了军帐,正巧碰到段君立要进帐,当即擦擦眼泪,抽抽搭搭地打招呼:“三郎。”
段君立脚步一顿,看了看他问:“你怎么哭了?”
沈子玉瘪瘪嘴,正要做作一番,却听得旁边有人揶揄说:“还用问吗?肯定是为了魏王殿下呀。”
沈子玉身形一滞,抬头就见段克权走了过来,连忙局促又不安地招呼说:“段二哥。”
段克权打量了沈子玉一眼,冲段君立谑笑道:“要不你俩去旁边哭诉吧,我还有要事要跟大哥谈,不方便听你们诉衷肠。”
段君立没好气地道:“老二,别以为你才有什么机密要事。我也有事要找老大谈!”他说着就一掀营帐走了进去。
段克权看了眼站在帐外的沈子玉,皮里阳秋地笑了笑,也掀开门帘进了帐。
沈子玉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怎么会这样?段老三不安慰他一下就走了?段老二也只是刺了句老三,没别的吃醋动作了?段老大今天还刻意避开他的触碰。这仨男人都怎么了?
营帐内。
段克权戏谑地笑道:“大哥,明日上朝你要帮魏王说话?”
“嗯。”段嗣昭冷淡地应了一声。
段克权看向段君立,笑问道:“你呢,老三?”
段君立翻了个白眼,双手环抱于胸前说:“我才不帮那个「阴险鬼」说话,谁知道这次是不是他自编自演的这一出苦肉戏?”
“哎哟,难得老三也有脑子啦。”段克权阴阳怪气地笑道,“昨天跟玉郎处了一晚,把你脑子也给带聪明了?”
段君立提起这事就气,“谁说我昨晚跟玉郎在一起了?昨天去找玉郎的是老大!”
“大哥?”段克权看向段嗣昭,眼睛眯了眯,神色极不友善。
段嗣昭云淡风轻地说:“我昨天跟老三换了一天。正巧老三来了,我好跟老三商量一下,今天再换一天。”
“你还要换?!”段君立眼睛瞪得像怒目菩萨,“我告诉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