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上电梯到五楼咖啡屋时,卫燎落座的姿势有些奇怪,手不自觉的捂住腹部,身体紧绷和僵硬,好像……

三月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缓慢的步态,走路时的不自然,略略浮肿的的眼。她猛地上前,一时没准,手先是触到卫燎的胃部,然后她又急匆匆自上而下滑下去。

卫燎忙抓住她,皱眉问:“十五,你做什么?”

可是已经晚了,三月手下就是他的腹部纱布包扎的凸痕。那是一个伤口,同她的伤口一样的位置。而如今与其说刀口在身上,不如说连心里也开了刀口似的。

“你是疤痕体质,哪怕蚊子咬一个口,也会半个月才会痊愈。这么大个疤,肝都被剖下半个,为什么不在医院里好好休息?”

“十五,别傻了。”

卫燎只是笑,若无其事的笑,然而,手却抓的死死,无法松开。

“是我傻吗?”她就维持这个姿势,定定望住他:“阴性血型在我们亚洲人里多少见,我们不是不知道。大学鲜血时验出来后,我们吓得又赶紧去做DNA检测,生怕像电视剧里那样,沦为八点档的兄妹。”

卫燎的头发有阵子时间没整理有些凌乱,前额的长长变成刘海,被挡住眼睛却忍不住的笑。

他当然记得,她的父亲是AB阴性,所以他很正常的是阴性A型血。而她,祖上有十分一的俄罗斯血统。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八点档的兄妹恋。当晚,他们就去三月校外的小吃店喝得烂醉庆祝,最后,还是老板娘找人把他们抬到旅店里。

服务员走过来,见卫燎和三月的姿势有些愣愣的开口:“两位请坐,请问要点什么?”

卫燎这才松开,三月收回手缓缓落座。等两人点好炭烧咖啡,服务员为两人杯里倒好清水,转身离开。

卫燎一直看着她,眼底的光看上去不过像是杯里的水映入眼帘而已。三月却突地忽地低下头,说:“这些年我很好,偷偷买了个假身份证,虽然依旧混在夜店里,但是我本来就习惯的很。你知道,我不会卖身,所以就只能卖那些辅助吃喝嫖赌的玩意。”

咖啡屋的落地玻璃是深蓝色,遮挡住阳光,使得屋里变得昏暗潮。此刻玻璃边缘的阴沉沉的红色,让人有些分不清夕阳或是日落后霓虹灯的颜色。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跟踪到电影院里偷窥那个女人和父亲,她隐在最后一排,散幕的灯光骤然亮起时,站起身的女人,纤细笔直的腿,衬着丰满的胸与臀。

女人怀里抱着一只京巴儿,起身时放在地上。很老实的一条狗,自始自终都没叫唤一声。纯白的没有一丝杂毛,眉毛的线一直连到扇子似的耳朵上,梳了两条辩子,用猩红色的头绳扎起来,格外醒目的红白相间里,好像被电影感动了似的不停眨着圆鼓鼓的眼睛。

那一天她在空无一人的影院里,黑色丝绒椅子当中,想,她的父亲,跟在女人身后,佝偻着腰无法直起来,亦步亦趋,就像那条京巴儿。

很多年以后,直至今天,父亲给她唯一的益处,就是穷的连自己都想卖掉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像京巴儿似的身影。

所以她永远都不敢去出卖自己。

炭烧咖啡端上来,三月尝了一口,情不自禁地顶着烫又去喝第二口,浓厚纯香,真的是顶级的味道。

喝第三口时,大约是被烫了,三月吸了一口气,好半晌说不上话来。

“你找到我,是不是因为我要卖掉家?你是不是一直叫人守着咱们的家,有一点我的消息就立即通知你?”三月紧紧咬住下唇,说:“真傻。”

卫燎的神情渐渐紧绷起来,连瞳仁都无法抑制地紧缩,他深吸了一口气,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极力平缓语调说:“好的咖啡要煮出来,好的咖啡豆,好的咖啡机,好的手艺,碰到一起,就像人的缘分,说是不容易其实也很容易。”

三月也随着不知不觉地紧绷起来,她抬起头,缓缓说:“十六,比喻,暗喻这些说辞,你知道我讨厌这些。”

卫燎索性对着她那一双漆黑得映不出丝毫光的眼睛,说:“褚颖川不是个好的选择。”

随着玻璃窗外的红色西移,华灯初上,三月倚在桌上,远眺时终于看清那块红色是冬天的晚霞。

然后,三月突然冒出了一句:“我知道,还记得小时候算命,说我这一辈子无法倚靠任何一个男人。当时年纪觉得荒谬。现在一路走过来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将来的可能有很多种,你何必放弃……”

话还没说完,就被三月打断:“我没有放弃将来,我只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只要没有你就没有办法安心。

这么矫情和虚伪的话说不出口。

最后,三月只顾俯瞰灯光璀璨的帝都,没有去瞧卫燎一眼。

“我只是放弃了你,十六。”

由于放弃你,所有期待的未来成了一张黑色的纸。

卫燎一错不错的看着她,想大约真的烫的狠了,她咬紧下唇,半边脸似是染上了淡淡的霞光,眼角都是红的。

于是,他笑着说:“我们还是朋友,到时候你会邀捧走参加你的婚礼吧?”

当晚回到湖心小区后,三月有些发烧。褚颍川来时,她因为烧的浑身发烫,踹掉大半被子,赤 裸 肩膊露在外面,只有一根赤红纤细的睡衣带子横在肩胛上。

褚颍川以为她还在熟睡,但三月早被一股浓烈的酒气熏醒,于是睁眼问:“你喝醉了?”

褚颍川附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他们说你发烧了?难受吗?要什么不?”

“不用。”三月翻了个身,背过身。可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然后身后一股热量贴上来。感觉他挤上病床,三月双手掩住脸,忍不住的呻吟出声:“走开……”

“睡不着?”褚颍川贴在她的身上,火热的唇随着他的手滑过景象肩胛。

声音也含含糊糊起来:“还发热吗?”

三月翻身,努力抓过被子,把想把自己遮掩起来。

“只要你走开就好了。”

声音却有些颤抖,褚颖川察觉出来,便轻轻一笑,翻身压在她的身上,

三月月余来这才第一次看到褚颖川。

卧室内床头灯亮着,镂空乳黄色漆的屋顶照不到光线,阴暗就仿佛拖到褚颖川的眼里,以沉重而阴暗的气势逼将下来。三月不禁的害怕,和着渗出的冷汗,连声音都开始低微:“走开!”

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牙齿贴下来,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啃,把三月的嘴唇都咬的刺痛。他就贴着她的唇问:“其实,我也很好奇,她那么喜欢舒欢,你说了什么,让她轻易罢休?”

褚颖川呼吸里的酒气,让三月发热。嘴唇上的刺痛,让三月发冷。一冷一热夹击着烧得她坐立不安,于是脱口而出:“我只是说,你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