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而让华舒欢是三月定住的,是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车牌号码。

女明星对着一群麦克风,含羞却甜蜜的声称,婚期将近。

连记者也惊讶:“你和他认识并不长时间,这么快?某公子据说出身名门,而且已有未婚妻,您虽然是新近的戛纳影后,但……”

女明星反而笑起来,一袭同发色形同玫瑰红短裙,笼着有些拙劣做作扭动的腰肢,但格外的妩媚,也十足自信:“缘分来了,是挡也挡不住的。他说愿意为我抗争一切封建的旧势力!”

华舒欢手里一支烟将熄,转手却没看到烟灰缸,这才想起病房里本就不配备这些。于是,顺势就按熄在缺了一角的巧克力蛋糕上。三月脑筋转的极快,立即笑说:“我说怎么兴师动众的,原来是城门失火,殃及我这池鱼。”

“谁是池鱼还未必可说。”

华舒欢手停了一停,凝视着三月。随即,觉得神色过于凌厉,又渐渐柔和下来,用轻缓的声音说,“我很好奇,你跟褚伯母说了什么?我本来以为你们会聊很长时间。”

“看得出她很喜欢你,女儿似的。”一番阵仗下来,三月也真的有些累,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有没有看过流行花园?”

对于这个出其不意的问题,华舒欢从精致的睫毛底下,瞥了三月一眼,才问:“什么?”

“不论是台版,日版,还是动漫哪一部都好。”三月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水光妩媚,平静乌黑。.

“道明寺有句口头禅很有意思,你应该看看的。”

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嘛?[2]

出院时褚颖川仍旧没有出现,而是被人直接送上帝都的飞机。刚下飞机,一辆持有政府牌照的黑色中华就停在飞机场上,身穿深黑色西服的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将三月恭谨的送进车里。

车的后座上已经放好一束玫瑰花,城市里哪里有刚采摘下来的,其实都是营养液浸着,所以叶子翠绿,花苞还未开全,凸显着鲜嫩的好颜色。

一直提不起精神的三月信手数来,整整十五朵。

不知道新鲜不新鲜的香气一点点飘进呼吸里,三月的心里就像刚到开封的可乐,气劲顶足的泡泡在香气中不住的冒出来。辣的,苦的,甜的,凉的混杂一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三月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神色,连语气都若无其事的问:“这是去哪里?”

“乐少吩咐,把您送到湖心小区的房子。”

“乐天?”这下三月怎样也无法掩饰脸上的吃惊:“花也是他送的?”

前面的人仍旧恭谨回答:“都是乐少交代的。”

再多的疑问也没有办法问出口,到湖心小区的房子住了一晚后,仍旧没有任何人的动静。

大早起来,天空是惯常的冬至阴脸,少见阳光,寒风袭人。不适应新地方新床的三月,失眠的迷迷糊糊吃完早饭。倒是做饭的阿姨看她没吃两口就又要去补眠,不禁惊讶问:“快过年了,不去采办点年货?”

三月这才惊觉。

可乘车出门才切身觉得,真的是年关将近。

收音机里娱乐的男女主持人,在节目里严正告诫广大消费者,商家各种让利优惠活动,不过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可随即,女主持人用开心的调子又说:“还是忍不住血拼一把,仍旧感觉真便宜。”一时把男主持顶的无语。

路上止不住的堵车,转眼去看街上,人像是灾荒年月里的蝗虫铺天盖地。终于忍不住,“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的唏嘘。

商场里照例放着年曲,孩子童稚的声音,福禄寿不停循环的吉祥话,喜庆的让人厌烦。二楼是鞋子专卖区,各个店面都是挨挨挤挤,有一个店面尤其人堆人叠,原来是百丽新年五折特价。一千余的鞋子折到半价,说起来也算不得便宜,但三月还是挤进去,凑热闹似的挑出双中意的来试。刚走到镜子前就被挤得一个趔趄,身后的人忙说抱歉,三月笑着回:“没关系。”

可转身看回镜子,竟发现明亮的纤毫毕现的里面,自己笑意里眼角有了极细微的三条纹路。三月吓得忙收回笑,纹路也就随之不见。再做出笑的模样,便又出现。三月一时愣在哪里,转眼去看百丽里的人,多数为中年妇女,再也提不起兴致,慌忙出来。

直直跑上四楼的少女装专卖,毫不犹豫的买了牛仔裤,纯棉的夹袄样式的格子衬衫。素白的脸,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却是十足青春少艾的打扮。

三月自己都忍不住要笑。

年轻时,一味的喜欢亮片水钻薄纱,抹的闪亮的眼皮,唇彩油亮,羡慕时装周上如芭比娃娃的模特装扮,只恨不得原封不动找扒下来。可如今老下来,不自禁的想要返璞归真,巴不得像安妮宝贝手下的女猪,帆布鞋子,纯棉的布裙,仿佛可以还原最后一抹青葱岁月。

乘扶梯往下走到二楼时,斜对个的达芙妮也在打折,劈面遇见双黑色短靴,三月又忍不住直直冲过去。

九孔的马丁靴样子,鞋带只系四孔,服务小姐态度极好,帮三月穿上,又帮她把牛仔裤脚掖在里面,鞋帮全部袒露,鞋舌头翻出来,典型的韩风。

小姐微笑说:“这条原价三百,现在我们打对折,一百五。不过并不是真皮,而是PU面料,可是现下年轻人都喜欢。”说着随手一指:“你看,买长靴的多是中老年人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当下三月直接穿着去款台结账。

结完帐,不想在款台便捡到一个修长烟盒。全银的表面,正面中间只有“YSL”三个重叠的字母,她认得是圣罗兰的经典款式,价格不菲。而背面则是后刻的一行字母,花式体大约是法文,三月并不认得。想了想还是拿到服务台,递给值班的播报员:“我拾到一个烟盒。”

正哄着走丢孩子,刚刚播完寻人启示的播报员倒是认识法文,翻过来看看就对着话筒开口说:“托马斯先生,请到二楼服务台领取您圣罗兰烟盒!”

三月觉得有些耳熟,但并没细想,完成好人好事便转身要走。可却被播报员拦住,正在纠缠,三月忍不住厌烦的侧头,然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就看见卫燎。

他只穿著灰色夹克外套和黑色长裤,朴素的让三月一退再退。

卫燎也一眼看见她,脚步便慢下来,慢慢的走过来,仿佛怕将她吓跑。

“真巧。”

新年的商场正值周年店庆,每个服务台上都摆着盆真材实料的月季花,新鲜的刚刚抽出微粉的花苞,卫燎走到花前,就在上面投下隐隐的影子。于是,花苞边缘就有些点点的青色,仿佛还没来得及开,就已经开始败。

三月点了点头,说: “是啊,正巧逛的有些累。”

“我来取我的烟盒,银色的圣罗兰,后面刻着……”卫燎说出一长串的法文,三月听不懂,但心底忽然有些怅惘。

她虽然没有学过法语,但以前他苦学时,常常喜欢捧着本原著,大段大段的念给她听。当时在他们的小小房间了,他有个养金琵琶的奇怪的爱好,似乎是他父亲得了老战友送的礼物,他要来养在葫芦里,还耐心的在葫芦上自己篆刻上“壶中别有天地”的字样。

多年前的春日桃花时,金琵琶鸣叫不停和着他的声音,她烦不过,就爬在桌上假睡。上卷的音调便会渐渐消失,四周寂然无声,只有他身上刚刚洗过的衣裳,还有汰渍的柠檬甜香气味……所以,她知道可以陪伴一生的人,便在身侧。

播报员见卫燎答得丝毫不差,就一面哄着膝盖上仍在哭个不停的孩子,一面笑着将烟盒还给他,说:“被认识的人捡到,真是缘分呢!”

播音机里仍是矫揉的年时喜乐,歌声剧烈地起伏,三月听见却只是恍惚,那些喜庆没有一点是属于她和他的。

卫燎转头静静对三月说:“我知道五楼有家咖啡厅,炭烧很不错。”

他白色衬衫的袖子很长,拖到外套的外面,但袖口并没系好。她想,他瘦了很多,腕骨都支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