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是这件事有先例,他们打听了好几个人,最终得知确实有一个人在前往雪山后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们俩是夫妻,突然有一天就互相看不到对方了。”尹清雅说,“都已经好几年了,双方都相信对方还活着,最早的几年甚至都还住在一起,但是就是看不见对方。”

最后他们的人引导这两个人分开了,两人也没有再去参与他们的任何工作。这说明这件事并非那么轻易能被逆转的,甚至可以说,希望不大。

“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打算和你们说的,你们别生气,”电话里的尹清雅说,“其实对小林来说,你们不觉得接触不到才是更幸福的吗?”

“或者这是一个契机…你们就离开他,让他自己去过自己的生活也不是不行。”

“不行,”陈宣说,“他情况不一样。”

周子末也是这么想的,那对夫妻他有所耳闻,两个人都很强悍,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素质。但是林江淮完全是强悍的反义词,周子末潜意识里就害怕他会出现什么更严重的问题。

他们和林江淮一直住在一间屋子里,他们看着林江淮焦虑,恐惧,悲伤。他不再进房间,只是蜷缩在沙发上哭着睡着,他们去揽住他的肩膀,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保证林江淮身边至少有一个人会一直跟着,林江淮去复查了精神状态,恢复得还不错,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陈宣跟着去的,医生说“你在家好好休息,精神压力不要那么大”的时候,“林江淮的回答是“我…我暂时先不入院治疗吧”。

医生以为他有什么更严重的精神疾病,想要给他复查,被陈宣挡回去了,最后跟着林江淮回了家。

林江淮不吃他们买来的任何东西,即便是放在眼前也会视而不见。他自己买了一些泡面,周子末见机行事,往里面打蛋花,陈宣买了些东西藏在家里,伪装成他自己买但忘了的东西,多少让他吃得营养一点。

但他还是瘦了很多。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这天他们两个人都在家,林江淮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这个房间里的三个人,精神全部都处于紧绷的折磨中。

突然间他不看手机了,周子末和陈宣看着他站起来,去搜罗了客厅的三张小脚凳,走向阳台。

“我靠!他要自杀!”

周子末喊出来了,陈宣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上抽走了一个小板凳。林江淮皱了皱眉头,拿起旁边的东西往上垒。

陈宣不厌其烦地撤走他放上去的所有东西,林江淮生气了,想要推沙发出去。

陈宣还抱着那堆小脚凳,周子末用后背顶住了沙发,不让林江淮推动哪怕一寸,“不行,老陈!”周子末喊,“把其他东西也收一收!”

不用他说陈宣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第一步就去了厨房,关天然气收拾刀具一气呵成。周子末跟着林江淮上楼,发现他想把自己吊死在门把上,简直叫苦连天,站在旁边解了十分钟的结,希望他能放弃这个想法。

林江淮也受不了了,他哭了一会就去厨房,陈宣刚把所有锐利的东西全收起来,剪刀都没留一把。林江淮走进去,没有刀,打火,火也没了。

他迷茫地打开冰箱门,然后又关上。

他站在那,停了很久…然后颤抖着开口。

“你们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是吗,”他说,似乎是在恳求这个世界给他留下最后的一点希望,“是我看不见你们了,是吗?”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什么瞬间点破了这片迷障,在他眼前的所有遮蔽都散去了,他的目光聚集在了站在厨房门口的两个人身上。

“你们怎么才来啊?”

林江淮哭了,哭得很难看很崩溃,但是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上去抱住他,这具身体终于重新回到了他们身边,连带着他的灵魂一起。

正常与异常

在那具尸体面前,老陈给我简单地讲了一下他的推测。

羊石雕出现之后老陈就觉得这里面应该有问题,在他凝视石雕的眼睛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产生了一种这个石雕是活着的强烈预感。

人有的时候也会产生这样类似于觉得总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的感觉,细看却发现是一些完全无关的东西,只是在某个角度看上去像人脸或者是眼睛。这说明人类对于可能有生命的东西是非常敏感的,潜意识里就认为这些像人的事物会带来一定的威胁。

老陈在注视那个石雕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它里面似乎有生命,但当时老陈的猜测是有什么被塞在里面做成了这个石雕,谁能想到是石雕里面能孵出东西来。

之后他跟周子末说要去周围看看,找找线索。如果雕像有任何变化,或者是有任何东西来找我们的话,可以通过他在树上做的标记去先跟他会合。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在我埋头不分方向的乱跑的时候,周子末其实在后面一直关注着老陈留下来的标记。应该也是他引导我跑向这的。他在我后面,我隐约记得他喊的时候好像往前指了一下,我潜意识就顺着那个方向跑过去了。

但我踩到空的地方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问题,无论是不是,这个点我会记住的。

接下来老陈在林子里面逛了几圈,发现了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我是从另外一边进来的,”老陈说,“那边有楼梯。”

老陈在经过树林里某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时,踩到了另外一个真正入口的铁门。

这个门做的是内陷款式,距离地平面应该有差不多30厘米,平时应该在关上门之后还需要用土来填埋遮掩。但在老陈发现的时候,它就这样大剌剌地暴露在外,只要稍微仔细看一眼,就可以望见枯叶的缝隙中露出的斑驳锈迹。

铁门上的锁被破坏了,老陈拽开门,丢了几个石子,凭借声音可以听出下面还挺大的,也有风互相流通,应该不是封闭空间。

并且,最重要的,让他决定下去的

“地上有门开过的痕迹,很新,”老陈说,“应该近期是有人出入过。”

我理解他的意思,有实体的东西在这片林子里属实不多,也不大可能是牛啊马啊去开的这扇门。最大的可能性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可能是是他们之前来这里的那些队伍,下去查看还是有必要的。

但也有可能不是,不是的话会是什么?这个问题就难说了。

在这里,我不得不再感叹一下他们艺高人胆大。这种黑洞洞的地下入口,有人拿枪顶着我的脑门逼我进去的话,我会让他直接枪毙我,至少我上天堂登记时知道自己死于什么。

老陈下来之后扫了一眼,就印证了他的猜想:这边应该是日本人存放另外的调查物件的地方。

之前说过,在这片草原之下有日本人挖的许多工事,有大有小,有些四通八达,可以驻扎部队,而有些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是为了保存一些特殊的东西而挖的。既可以用来保存调查物件,避免被人一锅端,感觉也是为了把人和这些东西相隔开,保护参与者的生命。

我之前看到的那些监控电视就非常的邪性,感觉随时都会闹鬼。但凡脑子清楚一点的人应该都不会让研究者和这些东西长时间处在同一空间内。

老陈下来了以后也点了灯去照四周,这个空间比我见到的那个地下的完成度要更高,也更大,像隧道一样向非常深的地方延伸开去。四周都是水泥砌的墙,没有字,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这个房间最显眼的就是地面上大小不一的水泥台,上面嵌的全部都是棺材。

这里的棺材年份不一,保存情况不同,大部分棺材的木头都有糟烂的情况,估计年代久远。形制也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几乎就是一个前宽后窄的木头箱子,没有任何装饰,和我们印象中的那种棺材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