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可能有东西。”

教授说。

虽然无人在意,但我也有类似的猜测。因为按照教授之前说的话,拥有神志并且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绿太阳似乎是这个故事里诡异的正派形象,给人一种“长得吓人但人不坏”的感觉。它突兀地出现,或许真的是想要引导我们近一步靠近真相。

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准备跟上去,金毛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怎么说话。他虽然醒来之后和我们都交流如常,但我就是感觉他似乎精神不太好。

在他装包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一嘴,“你不舒服吗?”我说。

“还好,”他很快回答,“可能是刚才落枕了?”

我没有再问,因为我不会正骨,问了也没什么用处。我们几个迅速把东西收拾好把火堆踩灭,背着包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天气真的又冷了一些。我们三个人前后脚走,我走最中间,风从我们身边穿过去,给我前后都冻得透心凉。

天气冷下来之后,草木都开始散发一种冷冽的青绿色气息,大概是城市里的人最喜欢的那种味道。林子里的气味混杂着风刮得我鼻子疼,把领子竖起来才好些。

我们前进的速度不算慢,灯后来又闪了几遍,我们就向着那个方向埋头往前走。中途停下来休息过两次,大家的体能都有不同程度的消耗,我是站起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抖。

但是我对于最开始的猜测越来越确信无疑了:绿太阳是明显想让我们过去,每次闪烁的时候和我们都有一定距离,既要让我们向前,也并没能让我们轻易追上。

我们一直走到夜色降临,树木的形状变得模糊不清,绿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太阳,它每次缓慢地闪烁时,那种贯穿整片树木的耀目绿光给人一种特别错乱的感觉。

你明明知道太阳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但再它翠绿色的光芒将前面的树全部拉成纤细笔直的黑影时,你又会真的希望它是一个太阳。

人类对于光明的渴求是印在骨子里的。黑暗代表着野兽与未知的危险,所以即便是绿色的诡异光芒,也会让目击的人感到一丝难以言明的庆幸。

我又想起苏合说的一些话。他在“死”前提到的电视我见到了,照片我觉得或许也是电视国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片,绿太阳我也见到了,按理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集齐,我却仍然无法推断出他说的“骗了我”是什么意思。

以我的经历来说,目前为止出现的一切东西都只是想迅速地弄死我,即便是骗,目的指向也特别明确。而苏合那种情况却不是这样,他所说的“骗”总给我一种想要利用他做什么事情的感觉,而不是单纯想要他死。

目前为止我能推测出在这片草原上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心思的只有我们的老朋友那位草原上的公主了。

她反复出现,每一次都伴随着各种诡异事件,最后还能和多个民族的起源联系在一起。这样说来她绝不是什么单纯的鬼或者幽灵,甚至“她”也不是“她”,公主只是其中的一个身份,和熔炉、坟场一样,它应该是一种更为强烈,更为严重的“现象”。

人或者鬼都有喜恶,但现象不是。它遵循一定规律运转,而并没有自身的意志,和之前说到的“法则”差不多。

而现在我换了一个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某个人或者东西被发现了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那么预测它接下来的动作就会变得容易得多。而一个复杂的现象或许是由几十条原因共同作用形成的,你即便是能摸清楚其中的几条,它总体的行动模式还是深不可测。

按照这样的理论解释,公主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且会造成非常可怖的结果的现象,黑山也是。甚至之前他们所说的撞翻公主幡引来的狼灾也是一种现象,只是因为各种巧合和附会,这个故事才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

我自己这样推测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地方说不过去。既然是现象,如果一直哐哐杀人,那人们不仅不会崇拜它,供奉它,反而会因为极端的恐惧而逃离它。但现在明显这个地方还有人住,也还有人继续着公主幡这种仪式,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绝对是有好处的。

之前网上不是很多人说中国人的信仰都是有用才信,有用才拜,从大众来说确实如此。那么就是说还是有办法限制公主的行为,并且从它身上带来利好的?

不是这样的话,如果我是这附近的村民,我早就跑路了,去打工也比死这强啊。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留下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说守住祖先的土地啊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样想的话,我不理解但尊重。之前拦着我的那群人感觉就会做出这种事来,不然我一个月前就躺在家里玩手机了,还至于混成这个死样。

现在金毛和教授都在,我跟着他们俩也不需要多思考,只踩着他们的脚印往前走,脑子里才会想些有的没的。

我们大家都很累,在树林里谨慎地行进时也没怎么聊天。教授打头阵,注意力都在那个灯上,金毛在我后面,我有几次回头,看见他都皱着眉头。

“怎么了。”

我低声问了一句,他摇摇头。

“觉得有点眼熟。”

他说。

这个时候教授也回过头来了,金毛走上去,直接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我站在他们正后面听得蛮清楚,估计他也没想瞒着我,“我感觉这里的东西我见过,”金毛说,“但是应该不是迷路,我做了记号。”

“我没有印象。”教授说。

他们又低声密谋了几句,我还在那里侧耳倾听,金毛就转回过来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走吧。”他说。

我很怕是迷路,但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似乎又不是。他们叫走,那应该是目前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往前走了。

我们又向前行进了一段,灯光没有再闪烁,教授叫停了,说现在时间太晚,再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不急在一时。

我们就地把东西给拿出来,生上火,随便对付了两口东西,期间小聊了几句。

教授和金毛讨论了接下来的一些计划,他们仍然认为绿太阳所指引的地方就是地下工事的所在。“人在突逢变故之前,他们的执念会带来非常大的力量,”教授说,“就像一些惨死的人会化作鬼的传说一样,我认为,在它死亡之前一定有执念是和实验所在地相关的,它引我们过去也是想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

“是的话就好了,”金毛说,“马毛渐渐没有感应了,感觉是快散了。”

教授点点头,现在的处境确实不好,如果没有马毛,或者是没有绿太阳,我们在这片草原上简直是无头苍蝇,这么大的地方,开挖掘机过来都找不到。

金毛今晚没有煮压缩饼干,我们就一人分了一块。我拿着压缩饼干嚼,觉得自己的嘴简直干得一吹气就可以喷出云雾状的饼干渣。

“有水吗。”

我问金毛,他把杯子给我,我喝了一口。

感觉好点了,我就开始提出我的一个想问了很久的问题,“老陈,我想问一下,”我说,“我们现在几乎已经确定地下工事里面是有一个不受控制的洞了,你们现在找到了,能把它封起来还是怎么样吗?”

这个我一直想问,在我看来走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了,如果是以研究为目的的话,再派些人进来难道不是更有把握?他们现在这种决绝的程度,想要的东西绝不是让人类科技迈进一大步。

我之前和他们不算熟悉,没好问出口,现在说了,觉得我这个问题也不是特别无聊,结果我问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我第一反应是完了背后又有鬼,吓得人一机灵。

“我背后不会有什么东西吧,”我说,“你们别吓我。”

教授先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他说,“也不是为了把它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