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申氏心里眼里只有她自己,全然看不到苏长英的难处,只知道哭和闹,其他的妾室通房,看的是苏长英的权势,只有含情,做的说的从来都是为了他,被人为难了,也素来是默默忍了的,不告状,不哭诉,不给苏长英添一丝半点儿的麻烦,真真是贴心合意到了极处。

所以有些话,苏长英觉得,说与她听了也不妨事,她是绝不会与旁人道长论短的。

含情红了红面,仿佛羞不可抑的样子,横了一眼儿,才娇娇软软的道:“要我说,老爷便是想太多了,这事儿嘛,解铃还须系解铃人,老爷与其整日的乱想乱愁,不如就托了荣国公说个情什么的,荣国公与咱们府的世子交情好,不定就肯了的,这样世子便不用陪着去苦寒之地了,岂不极好。”说着,又转了转眼珠,吃吃笑道,“老爷最好再装个病,这样去说情也有个由头,不会让荣国公误会世子。”

苏长英琢磨了一会儿,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这大冷天儿的,偶感风寒再寻常不过,借着病了的由头,就可以留苏伯勤在府中侍疾,皇帝也不能硬逼着不让苏伯勤侍疾吧,那可是有违孝道的,皇帝再至尊至贵,也背不起这恶名。不过得有一点,必须是真病,或是装病,教皇帝知晓了,怕不还以为是他心虚,真跟雁门关一系的武将们有什么藕断丝连,可就是弄巧成拙了。

“好含情,你可帮了老爷的大忙了。”

在含情唇上重重嘬了一口,苏长英起身穿衣,穿了一半,又把夹衣脱了,只裹了外袍,大笑着就往外跑。

含情看着他掀了帘子走远,才慢慢坐起,手背在唇上用力一抹,懒懒的倚着床头,撇了撇唇角。

当天晚上,苏长英就病了,请了大夫来瞧,果然是风寒入体,这大冷天里,不穿夹衣,只穿了一层外袍在外头乱跑,没冻死就算是好的了,不病上一段时间才怪。

苏伯勤本来是挺想陪着郑秀走一趟的,可眼下这情形,他也没办法,苏长英让他侍疾,他只能准备找郑秀去说情了。

不想苏伯勤还没出门,郑秀倒是先登门了,这家伙是听说苏长英病了,还病得挺重,提了两盒子药材过来,嗯,以他的说法,是来探望世伯了。

这称呼听得正在床上裹着被褥擤鼻涕的苏长英浑身一颤,惊出了一身汗。见鬼了,他怎么敢当荣国公一声“世伯”,虽然郑秀和苏伯勤交好,尊他一声世伯也没毛病,可那毕竟是荣国公,太后和皇帝的眼珠子,除了他的直系亲属或是宗室皇亲,哪个敢当他一声“叔伯”。

“当不得,当不得,国公爷且站远些,莫过了病气。苏某衣冠不整,不能全礼,还望国公爷海涵。”

有苏伯勤带路,郑秀直接登堂入室了,苏长英连衣裳都来不及披起,只得裹了被褥半倚在床榻上对着郑秀连连揖手,算是见了礼。

郑秀依言退开几步,还了一礼,道:“原是小侄冒昧,来得突然。”说着,又关心的道,“世伯可好些了?不如让黄太医给瞧瞧,他最擅治风寒之症。”

嗯,郑秀不是空着手来的,来之前,他顺手从太医院拎了位太医出来,也不是寻常太医,那是专给后宫里那些嫔位以上的妃子们诊脉的,医术在太医院里,排不上前三,也在前五之内,像忠毅伯府这种二流末尾上挂着的勋贵,那是出再多的诊金也请不着的大牛,也就郑秀才能随手那么一拎就把人给拎出来。

于是苏长英又出了一身冷汗,嗯,这位伯爷又脑补开来,果然是皇帝示意荣国公带了太医来探一探他是不是真的病了,还好他狠得下心把自己真给搞病了,不然,这一搭脉,还不立刻就坏事儿了。

“那就有劳黄太医。”

背心都被冷汗浸透了,苏长英面上还得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儿。

第九十九章黄连

郑秀瞧着有趣,笑着坐下来看黄太医诊脉,心里暗暗腹诽,这位苏伯爷一瞧就是典型的想多了,多大的事儿啊,至于嘛。其实他很理解苏长英的心思,雁门关那地方,真不是善地儿,别说是苏长英了,凡是被皇帝点了名的几家勋贵,哪家这几日不是上窜下跳的,变着法儿的找门路打听皇帝到底是几个意思,甚至还有直接打听到郑秀这儿来的。只是万没想到,这位苏伯爷心思多,胆子却不大,竟是连装病这样的招儿也想得出来,哦,也不是装病,瞧这样是真病,倒是对自己挺狠得下心的。

黄太医一搭脉,就已经确诊,典型的风寒入体嘛,嗯,还有点脾胃不顺,不思饮食之症,分明是多思多忧造成的。

“没什么大事儿,吃上三贴药就好了。”

黄太医胸有成竹,这等子小病,超过三贴药还治不好,就算他学艺不精。

苏长英急了,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苏某觉得还是要多多将养才能好得利索。”

三贴药顶多就吃三天,三天就病好了,那还怎么有理由让苏伯勤留下侍疾。

黄太医常出入宫中,察颜观色是本能,一听苏长英的话,就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道:“伯爷这话极是,小病虽易治,却忌留了病根儿,老来那是要吃苦头的,老夫便再开一张温养调理的方子,伯爷吃上一月,便再无后患之忧了。”

一边说,一边顺手就真开了一张理中益气、温阳滋阴的方子,还特地重重加了一味黄连,让这方子多了清热败火的效用。

敢拿老夫的医术来谋自己的小利,苦不死你。黄太医低下头,皮笑肉不笑。

方子开好了,郑秀过了过目,看到那味比寻常方子里还重了几分的黄连,差点没笑出声来。黄太医看着慈眉善目的模样儿,没想到骨子里蔫儿坏。乐完了,再把方子交给苏伯勤,苏伯勤哪里看得懂药方,只觉得黄太医医术那么高明,这方子铁定没问题,当下就教下人拿着照方煎药去了。

好吧,探病探到这里,也就算完事了,苏长英只盼着赶紧把这位活祖宗打发走,可郑秀偏就不走,一脸关切的又问了问苏长英的饮食,还扯上黄太医,问养病期间有没有什么要忌口的,黄太医继续发挥他蔫儿坏的本色,一本正经的说着什么饮食要清淡,房事上要节制,最好这一个月里就不要有房事了,少思少动,多躺多饮白水,听得苏长英已是一脸的木然,可嘴巴里还得连连称是,一副太医的话最有道理的模样。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两碗药都煎好了,郑秀和黄太医看着苏长英喝完之后,脸苦得跟失水的橘子皮一样,这才心满意足的告辞。

苏长英如蒙大赦,赶紧让儿子送客,郑秀跟着苏伯勤磨磨蹭蹭的走了几步,就捂了一下肚子,很不好意思的问苏伯勤:“何处更衣?”

他当然不是要换衣裳,而是要解手。

苏伯勤愣了一下,连忙就引着郑秀往净房去了。这里是内院,自然不能乱走,去外院离得太远,瞧着郑秀一脸急切的表情,苏伯勤只好带了他去了离得最近的一处空着的客院。

这客院原就是供来府上做客的女眷们使的,此时都空着,让郑秀借用一下净房自然不是问题。半路上郑秀看到一株梧桐树下有石桌石椅,顿时就想到飞鱼卫密探禀报的裘怫被苏四给惊着的那桩事儿,想来,就是在这里了。

他脚步慢了下来,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小小的裘怫坐在那圆滚滚的石椅上,一笔一笔认真的画着花样子的模样儿,又想着,如果那日是他在树上,一定一定不会吓着她。

这么一想,就有点出神,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了石椅上,愣了愣,再一抬头,就看到苏伯勤眼神古怪的看着他,郑秀顿时赧然,不好意思道:“走累了,歇歇。”

这借口,还不如不说,苏伯勤眼神更古怪了。这才几步路,能把在马背上生龙活虎气得自家四弟嗷嗷叫的人走累?他是没心眼儿,但也不能这么没诚意的哄他啊。

郑秀赶紧又捂着肚子,急急道:“哎呀,客院到了吗?快快快……”

他这样一作态,苏伯勤也就顾不得其他,赶紧在前面引路,没走几步,就撞了人。

嗯,是真撞,绝对不是郑秀那回犯脑抽时的假撞,实在是苏伯勤觉得今日的郑秀有点奇怪,因此岔了心思,光顾着想这事儿,没注意前面,偏巧,被他撞的那个丫环,也是猫着腰东张西望,没看到苏伯勤,结果两下撞了个正着,苏伯勤倒退两步,那丫环却直接坐地上了。

“哎哟……世子?”

这丫环不是别人,正是葛覃,她坐在地上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赶紧一咕噜爬起来。

“世子,您没事儿吧?奴婢正给姑娘寻猫,那猫儿可真是只四脚猫儿,整天的到处乱跑,姑娘怕它挠了人,叫奴婢赶紧给寻回来,方才,奴婢只顾着往草丛里看,真没瞧见您……”说到后面,她竟委屈了,“您怎么也没瞧见奴婢呢?”

葛覃比了比自己的身材,她虽不是五大三粗的体型,但也不是那种纤弱如柳,世子的眼神儿不应当这么差吧。

苏伯勤目瞪口呆,这么话多的丫环,哪个姑娘身边的?他家的妹妹有养猫吗?好吧,现下不是转这心思的时候,只得喝道:“好不晓事的丫头,没瞧见有外客吗?还不赶紧回避。”

葛覃“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站在后面不远处的郑秀,先是被这少年漂亮得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五官给震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屈了屈膝,道:“奴婢冒犯了,贵客勿要见怪。”

倒是不慌不乱的,很有点子大丫环的气度。

郑秀这会儿不捂肚子了,好脾气的笑笑,道:“你在寻猫?方才我倒是见着了一只黑猫从那棵树上垂了条尾巴下来,尾巴尖上一点白,不知是不是你寻的那只。”

苏伯勤瞪眼,他怎么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