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于氏左右手各戴了两枚戒指,摘了三枚,也还有一枚,嵌着一颗如鸽血般的红宝石。

裘慎不想收,她不喜欢这个无礼的妇人,迟疑的看着苏氏。

苏氏却冲她点一点头,道:“还不谢过宋夫人。”

裘慎心不甘情不愿的领了两个妹妹行了谢礼,收下了戒指。她得的是一枚嵌着玛瑙的,裘怫得的是镶珠戒指,独裘怡得的那枚同样嵌着宝石,只不过个头小些,只有米粒大,蓝色的。

然而不论大小,终归是蓝宝更贵重些,于是这又显出了于氏无礼之处,送给庶女的见面礼竟然比给嫡女的贵重,岂不是笑话。

但于氏显然全不在意,想是这些年生活得如意,已不知什么叫分寸,笑着又对苏氏道:“还是你好,三个女儿都这样的听话乖巧,哪像我,连生了三个小子,一个赛过一个的皮,竟是管不住他们,都要上房揭瓦了。”

赤裸裸的炫耀,苏氏有些听不下去了,神色淡然道:“多子是福,宋夫人且惜福吧。”

竟是连一声于姐姐也不愿叫了,过去有过的一丝情分,在今天之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了。这让苏氏有些惆怅,她离京多年,虽有几个手帕交还在通着信,但守寡之身,不宜往来,以后,大概也会渐行渐远吧。

于氏没听出什么不对,她本就是个愚钝之人,这一声宋夫人,反而听得她欢喜,她以夫为荣,宋夫人的称呼是对她最大的褒扬。

“那处有座凉亭,苏妹妹咱们坐着说话。”于氏兴致勃勃,她还有好多炫耀的话想说。

“不了,出来时定好了回去的时辰,再迟怕就晚了,下回有机会,再与宋夫人叙旧。”苏氏拒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委屈自己应付,她还没有落魄到那份儿上。

于氏一脸同情之色,道:“我听说你带了女儿回了娘家,便觉得这日子难过,伯府门禁森严,唉,虽说是娘家,可出嫁的女儿泼出的水,再回来也是客,再亲也不会自在。苏妹妹啊,我与你些心里话,像你这样下去是不成的,趁着早,赶紧的再找个人家嫁了吧,我家夫君有个下属,正要寻继室,这人我见过,年岁与你相当,他能力出众,夫君是极看重的,前程自然是好的,他前头的原配难产去了的,留下了二子一女,你嫁过去也不必忧心子嗣的事……诶诶,苏妹妹,我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苏氏再是端庄自持,听着于氏越说越不像话,终于还是维持不住脸色,甩手便要走,却被于氏拦住,进退不能。

“宋夫人,你若再说些无礼的话,便休怪我不恭敬了。”苏氏沉着脸,这已是她能说的最重的话。

于氏见她掉了脸子,语气也不好起来,抱怨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便罢,矫情什么,我说的那人,前程好着呢,多少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都盼着能嫁过去,要不是你是伯府千金,你当人家能看得上你。也罢,全当我好心做了驴肝肺,真是不识好人心。”

苏氏气得全身发抖,只想一记耳光甩过去,这时裘怫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

“母亲,宋夫人是媒婆吗?”

苏氏的气一下子就消了许多,淡淡道:“不是,卿卿为何这样问?”

裘怫一脸不解道:“那宋夫人为什么要做媒婆的事儿?”

“噗……”

裘慎这时回过味来,没忍住,笑出了声,当然,也许她是故意笑出声的。头一回,她觉得有个会装模作样的小狐狸妹妹,也不是件坏事,尤其是怼外人的时候,真痛快。

于氏的脸一下子涨得发紫,她自诩为官夫人,有诰命在身,这小女孩儿一句话,却是将她归入了三姑六婆之列,简直是奇耻大辱。

“裘夫人,你家的女儿,该好生管教了。”于氏也不叫苏妹妹了,她很生气。

苏氏拿着帕子,按了按额角,作出歉意的姿态,道:“卿卿还小,童言无忌,宋夫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只是往后啊,宋夫人说话也注意些,小孩子误会了,还能说是小孩子不懂事,若是旁人误会了,那也……太让宋大人没脸了不是,宋大人如今都是正四品……是四品吧,有头有脸的,怎经得起被人抹黑呢。”

“你……”于氏大怒。

苏氏却是不给她发作的机会,一甩帕子,道:“告辞!”

等到走得看不见于氏身影了,苏氏才笑着捏了捏裘怫的鼻子,道:“偏你机灵。”

裘怫一脸的莫名所以,仿佛没明白苏氏为什么这样说。

苏氏也不管她是真没懂还是装没懂,只对三个女儿道:“似这等人,日后遇上了,你们都避着些,与她说道理也不通,说多了反而还气着自己,不值当。”

裘慎忿忿道:“避她做什么,分明是她无礼在先。”

“这就是个浑人,全无顾忌,犯不着与她作口舌之争。”苏氏叹了口气,少年时的于氏,就很有些浑,说话全然不过脑子,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竟是全无长进,越发惹人生厌了。

第四十七章老妇人

说话时,母女几人转过一道门,向着庵外的方向,已是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不想门外恰好有人过来,因怀中抱着两盆花,挡了视线,一时没瞧见苏氏母女,直直走了过来。

苏氏哎了一声,眼明手快的拉住裘慎,往一侧闪避,然后紧跟在裘慎身后出来的裘怫反应就慢了一拍,一头撞在那人的腰上。

撞得不重,那是因为裘怫走得并不快,她只是反应慢了,被撞的人也没摔倒,只是后退了两步,将花放了下来,却是个双鬓已微带斑白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插戴了一根造型简单的银簪,衣裳洗得十分干净。

“对不住,是老身鲁莽了。”老妇人见了苏氏几个前拥后簇的,神色也不慌,对着苏氏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又看向裘怫,“姑娘可撞着了?”

裘怫摇了摇头,正好对上老妇人的眼,只觉得这双眼眸极深极沉,透着股说不出来的犀利,顿时心里一悸,面上一惯的木讷表情,在这一瞬间几乎有破功的迹象,她连忙低了头,只觉得心口砰砰乱跳。

容溪堂的宁嬷嬷就够严厉了,但与这老妇人相比,竟还有逊了一等的感觉,然而老妇人的面色并不严厉,恰相反,还有些慈祥,却不知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感觉。莫不是错觉?裘怫有些狐疑,然而到底不敢再与老妇人对视,她不是怕这老妇人,而是怕自己在老妇人的注视下,维持不住木讷的面具,露了真形。

“老妈妈无事吧?”

连裘怫都能察觉出老妇人的不凡来,何况是苏氏,所以她没有斥责老妇人的无撞,反而关怀的问了一句。

老妇人有了些笑意,很浅,一闪而逝,只对苏氏微一颔首,道:“老身无事。”然后便与苏氏擦身而过,径直往庵内去了。

苏氏回望老妇人的背影,眉头微蹙,裘慎却哎呀了一声,道:“母亲,花。”

苏氏回神,才发现老妇人放在地上的两盆花忘了拿走。

“得胜家的……”

苏氏唤了人,把两盆花给老妇人送回去,不想没多会儿得胜家的抱着两盆花又回来了,禀道:“夫人,那老妈妈说,这花便送给二姑娘压惊了。”

这话一说出来,苏氏便觉得有些熟悉,愣神片刻,忽的想起了小允儿,不由得面色古怪的看向裘怫,莫非这撞邪还会传染的?

裘怫也一样想到了,木讷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同样的面色古怪起来。

“母亲,这回真只是凑巧吧。”裘慎受不了这古怪的气氛,忍不住道。这可是庵中,佛门之地,哪会撞邪。

苏氏的表情舒缓下来,道:“也是,应是凑巧。”

只有裘怡没心没肺的凑到两盆花前,很是惊喜道:“是菊花呀,我最喜欢了,二姐,你要是不想要,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