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1 / 1)

“九姑娘,真真她一时失言,你也莫要委屈,我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便教人打了温水来,替卢九姑娘净脸,重新抹上脂粉。

卢九姑娘见裘怫如此通情达理,自家心中有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小女一时情绪激动,失礼了,还望夫人莫怪。”

“无妨,只是九姑娘这回来得实在冒昧,也难怪旁人会多想,真真是直肠子脾气,话说得过了,却不是没有道理,回头九姑娘出了这个门,怕是少不了要听些闲言碎语,有碍名声。”裘怫轻笑着道。

卢九姑娘脸色顿时微变,她先还道裘怫是个通情达理的,不想这话头一转,却还是给了颗软钉子,哼,也就这点肚量了。

“这样吧,我送九姑娘一张名帖,回头出了这门,九姑娘只说是受我邀请而来,今日这桩事儿便也圆过去了,不损姑娘分毫名声,只是姑娘的长辈那里……”

裘怫装模作样的弹了弹了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很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才继续道:“倒也不必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去说三道四的,自有人与他们计较。”

信不信就至善娘子那护短的性子,能生生摁死卢家人。当然,裘怫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去惊动清静修行的至善娘子,回头让郑秀找人去吓唬吓唬就行了。想攀附,也要挑对了人,看看什么人可以被他们攀附,什么人连这样的念头也最好不要有。

第四百六十三章 高攀不起

卢九姑娘被噎住了,她还巴不得出了这荣公府的大门,外头就传出些闲人碎语来,这样卢家人才有理由赖上荣国公府不放,可料不到裘怫居然替她打算得这样的圆满,倒教她连个不好都说不出来。

黄曼真见她坐在那里发怔,冷笑一声,道:“国公夫人都这样替你打算了,怎么也不给人道谢一声,卢氏也是江南大族,万没有不知廉耻不懂感恩的女儿。”

这话说的,卢九姑娘没有办法,只得起身向裘怫屈膝一福,含耻忍恼的道:“小女谢过国公夫人。”

裘怫大大方方的受了她这一礼,方含笑道:“不过一桩子小事罢了,你是真真的夫家妹子,便是看在真真的面子上,我也要全了你的脸面,你真要谢,还是得谢真真才是,也是你上辈子积福,才得了真真这样的好嫂子。”

卢九姑娘几乎咬破了唇,知道裘怫是在给黄曼真撑脸面,可这话全在理上,她没得办法,只得又向黄曼真福了福身,声音低若蚊蝇:“谢过舍大嫂子。”

黄曼真听得几乎笑出声来,先前受的气一下子就全消了,到底还是裘怫厉害,这看着不怒不恼的,半分烟火气也没露就把事儿给转了过来,倒是自己,真是沉不住气,嗯,以后得多跟裘怫学学,泼妇一样的喊打喊杀果然是不行的,举重若轻才是正道理,哪里能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就把自己的修养丢到一边,还得被人说自己是悍妇、妒妇,泼妇,也太划不来了。

裘怫却是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卢九姑娘含怨带恨的心思,仍是不紧不慢的拉着她说些家常,又聊了聊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总归都是女儿家的话题,硬是扯着卢九姑娘坐了一个多时辰,换了四五回茶,这才兴尽端茶送客。

黄曼真对裘怫这慢吞吞的性子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再瞅着卢九姑娘到后来已经是坐立难安却还不得不陪着裘怫尴聊,更是没偷着乐死,到最后,裘怫这一端茶,黄曼真倒还没急着告辞呢,卢九姑娘已经是连声告罪的要走人了。

能不走人吗?裘怫与她谈论的那些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通通都是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不是上贡的,就是礼制规定什么身份的人才能穿用,别说是现在她这落魄之身,就是之前三皇子没倒台,她还是三皇子妃的庶妹,也都用不上。

那些东西,通通只是她听说过、见到旁人穿用过、可自己挤破了脑袋也够不着的,裘怫瞧着是与她闲话家常,可一句句的,全捅在她的心上,刺得她全身都疼,软刀子割人,痛得尤其厉害。

卢九姑娘就是再蠢钝,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裘怫看似与她说了足一个时辰的话,但其实拢共四个字就概括了。

高攀不起!

一场家常聊下来,卢九姑娘一句话也接不上,她没被气得当场吐血,已经算是性子软,没气性了,不然换个人来,真说不定能被气出个好歹。当然,其实卢九姑娘的运气也算是极好了,她也就是碰上裘怫,才遭了一通软刀子割肉的教训,这要是换了皮七奶奶那样儿的,不说她自己得被打得半死,里子面子全丢光,只怕卢家人也别想再安生的待在京里了。

黄曼真是个直肠子,到离开荣国公府时还没回过味儿来,只看着卢九姑娘几乎是逃一样的回去,心里还纳闷,裘怫也没说什么重话啊,不过聊了些寻常话题,怎么就把这小姑子给吓成这样儿了?

等到晚上卢舍回来,夫妻俩一边准备安寝一边闲聊,黄曼真才把今天这事儿说了,也把自己想不通的地方给问了出来。

卢舍是个面憨心明的人,可比黄曼真明白多了,一听当时就笑了,搂了妻子躺在床上,夫妻温存间,便在黄曼真的耳边将其中的关窍给剖析清楚,黄曼真这才恍然大悟。进而囔囔着要拜裘怫为师,学会这一手,她还担心什么,不管以后有多少人来攀附卢舍,她都能把人轻轻松松给打发了。

卢舍听了妻子的打算,笑得直瘫倒在床上恨不得打滚,他这里连个官帽儿都还没戴上呢,妻子就已经打算得那么长远了,这隐隐约约的醋意哦,好酸啊。

不知道是不是在荣国公府被裘怫的软刀子割得太疼,卢九姑娘回来之后,倒是消停了很多,倒不是说她死了那份心,恰相反,在被裘怫口中的那些她可望不可及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给狠狠打了脸之后,卢九姑娘反而对这些东西更加的渴望起来,她消停,不过是认清了一个事实,想通过黄曼真这边巴结上荣国公夫人,那是不可能了,女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就是敌人,她想进荣国公府,那就只有从男人身上下工夫。

所以卢九姑娘是消停了,但卢家人没消停,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就是想打听出荣国公的行踪,制造点巧遇什么的。

结果嘛……呵呵!郑秀如今又是宫里、建章营的两头跑,得闲的时候本就不多,还得留着跟自家夫人亲亲我我,哪里舍得把时间再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卢家人想堵他,做梦去吧。

结果事情的发展总是奇妙的,卢家人堵不着郑秀,居然就把主意打到了东宫去了,原因是卢氏本族那位长辈偶然发现卢舍和东宫一位属官有来有往,顿时心念一动,反正都是卖女求荣,卖给东宫岂不是比卖给荣国公府更划算?于是暗暗的知会卢家人,让这一家子又去闹卢舍。

卢舍简直是被气笑了,事实上,是郑秀爱惜他的人才,私底下把他举荐给了太子,只是卢舍打定主意还要埋头学问几年,因为太子不好直接召他入东宫,所以才借了东宫属官的名义,与他谈论些时事,卢舍也是心怀大志的,自然不会清高的拒绝这样的机会,所以这段日子也是搅尽脑汁的在太子跟前展现他在时政上的才华。

这眼瞅着他在太子心里已经竖立了良好的形象,打下了一个未来可期的能臣贤臣的基础,这会儿要是往东宫塞女人,简直就自己把自己往佞臣的绝路上推,形象大损不说,只怕太子还要把他当成没有真本事只会瞎逼逼的那种人。

第四百六十四章 投名

卢舍是真气狠了,当着长辈的面拂袖而去,长辈闹了个没脸,也是气得掀桌,指着卢舍的背影直骂“竖子无礼”。

转头这件事就被郑秀知道了,冷笑一声,唤了长安上前来,让他回去找他爹来一趟。

于是没隔两日,飞鱼卫同知纪大人就带了一群卫属如狼似虎的把卢家人给关进了诏狱,对外只称魇胜一案还有些细节要查。

这下子可把那位本家来的长辈吓得不清,连夜就收拾包袱逃回江南去了,倒把卢舍夫妻俩个给留下来打点,小夫妻俩也乐得再不受人辖制,卢舍一边写了信回家向父母报平安,一边和妻子另寻了个小宅子落脚安居,然后一边意思意思的走门路各处打点,一边安安心心的读起书来,京中多良师,他有了太子的关照,还怕不得良师之门而入吗?苦读个一二年,再往外头游学个一二年,正好赶上下下回的大比。

卢舍信心满满。

而三皇子妃这个时候,也跟着三皇子到了北境,安顿下来没几日,便已教这里的气候给惊着了。有诗云胡天八月即飞雪,这可真真切切的,才刚入了八月头一天,北境就飘起了大雪,把个江南出身的三皇子妃当时就冻得大病一场,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如今可没有随传随到的太医来替她诊治,北境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好大夫,纵然有,也更擅长外伤,得亏三皇子妃当初陪嫁的人里头,有位懂些调养之道的嬷嬷,一般的风寒咳嗽之类的小毛病也能治得,三皇子妃身体底子好,这病也是冻出来的,不算什么大毛病,总算是给养过来了。

但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三皇子妃,哪里吃得了这份苦,一想到她后半辈子都得陪着三皇子在北境渡过,她就苦得觉得胆汁都泛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卢氏本家来人,把想让她和三皇子和离的意思说了。

三皇子妃怦然心动,却又有顾忌,三皇子如今虽是庶人,可到底还是皇帝的儿子,皇帝怎么能容忍她这样打脸。

然而北境的气候一日冷过一日,于三皇子妃也是一日比一日难熬,而更糟糕的是,北境百姓也人心惶惶,都说今年的雪比往年还早了半个多月来,往年都要八月底才开始飘雪呢,只怕更北边的蛮胡天气更冷,人啊、牛啊、羊啊都要活不下去了,等到来年开春,蛮胡多半就要犯境来抢粮杀人屠城。

这话一传出来,三皇子妃起初还不大信,蛮胡都向圣朝称臣多少年了,当初先建平侯一战毕功,打得蛮胡都怕了,哪里能轻易敢再犯境。但再一细打听,原来这几年蛮胡也是时常骚扰北境的。还有二十年前的那一战,最初也是因为天气变得异常寒冷,蛮胡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大举犯边,那一年,北境被屠的村镇不知有多少,蛮胡杀人,当真是一个活口不留。

有例在前,三皇子妃又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这和离的心瞬间就坚定起来。想和离,又不想承担后果,三皇子妃迟疑时,东宫掐准了时机派了人来与她接触。

三皇子妃果断的交了投名状,只请太子在她和离一事上出把力,助她脱困,她就交待出那个神婆的下落。

于太子来说,这本来只是给三皇子添堵的事情,不过是在郑秀的劝说下顺手而为,顺带着再刷一把江南卢氏的好感度,借此增强东宫对江南的控制力。可没想到事情还真让郑秀说中了,三皇子妃果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神婆曾为三皇子的姬妾,难免有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妻妾本天敌,三皇子妃自然不待见神婆,何况神婆还颇受宠,更如眼中钉肉中刺一样,三皇子妃又怎么可能不盯死了神婆,她手头有钱有人,不说办什么大事,盯人这点子小事,哪有办不成的,三皇子说是神婆怀了胎送她去了观里安胎,三皇子妃自然派了人暗中盯着,就想找机会把那一胎弄死,最好是一尸两命。再后来,魇胜案闹了出来,三皇子瞬间倒台,神婆也逃走了,可三皇子妃却没打算放过那将将已快到临盆的胎儿,仍是让人盯着,怕是连三皇子自己都未必有三皇子妃清楚那神婆如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