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诶?”裘怫瞪目,真的不一样啊。

“姑娘比别人都聪明。”葛覃挺了挺胸,一脸的骄傲。

裘怫:“……”

这丫头被她调教得太愚忠了,裘怫摇了摇头,又去问静女,静女年长些,想来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静女正在整理刚浆洗好送来的衣裳,听了只是温柔的笑,道:“姑娘,人与人哪有一样的。”

裘怫恍然,对啊,就是这个理,她看的书,有的一本书里有好几个不同的注,都是不同的人写下的,可见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想法,没有一样的,所以她的脑子与别人不一样是正常的。不能以己度人,若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测他人,必然是不准的。

那二老爷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好心呢?

一时间,裘怫又有些迟疑,她以裘一鸣对自己的爱护,去理解和同情二老爷,是不是就错了呢?难道裘怡才是对的?

裘怫纠结了一阵,就不纠结了,她的自控力极强,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个解不开的结里,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明儿向母亲请教去,母亲是明理宽和的人,必有所教她。

于是当整个伯府上下都在关注着苏启芳的亲事的时候,雍容院里,一对母女却将这件事给歪到了人生哲理上,说起来有点好笑,但苏氏却一点也没觉得好笑,反而对裘怫能从身边的事里面发省出自己的想法觉得有些惊心。

这孩子,才六岁,六岁竟然已能自己去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未免过于聪慧了,这样的聪慧,若无人引导,只怕最易钻了牛角尖,走了极端。

“二老爷冤不冤的,又与你有什么干系呢?”思忖良久,苏氏才缓缓的问裘怫。

裘怫呆了一下,二老爷是真心为了苏启芳好,还是图了那皇商家的钱财,这事儿确实是与她不相干。

苏氏见她呆怔,不由得笑了,道:“既不与你相干,那么二老爷是如何想的,你又何必去揣测。”

裘怫低着头,捏了捏衣角,轻声道:“母亲,女儿不想做个不知人心的愚人。”

不看清楚别人的心思,怎么才能守住自己的安稳。她怕的是,有一日当自己也面临着苏启芳的境地时,是不是也会像苏启芳一样,全无自主,只能由人安排。总要在最大的限度下,去选择自己最想要的那条路。

苏氏看出了裘怫心中的不安,自从裘一鸣死后,这个女孩儿就比以往安静了很多,话也少了很多,素日的神采尽皆收敛了,仿佛从一颗耀眼的明珠,变成了黯淡的石子,缩在了端庄明艳的裘慎身后,用自己的黯淡来衬托长姐的光彩。

起初,苏氏还以为她只是伤心太过,直到此时,才隐约明白过来,这孩子是韬光养晦啊,怕夺了长姐的光彩而惹得自己这个嫡母不喜,这份心思又一次让苏氏惊讶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你也需明白,我不是苛刻的嫡母,不必你学着揣度我的心思,你尽了为人子女的本分,我自然不负嫡母之责。你生母便是个心思极多的,最后生生误了自己,你学谁也不必学她,此生若想过得安乐,便少些不该有的心思。”

苏氏端起出嫡母的架势,句句告诫。

“是,女儿都记下了。”裘怫点头如捣蒜,嫡母是什么脾性,她早就知道了啊,所以这话她信。

苏氏见她乖巧听话,心又软下去,道:“伯府里的长辈是什么心思,眼下你不必揣测,揣测了也是无用,你只是裘家庶女,还入不了伯府长辈们的眼中。若要明了人心,不做愚人,便自容溪堂中学起,那些女孩儿们,有比你年长的,也有与你年纪相仿的,她们各有出身,亦各有心思,你且先将她们瞧明白了,再去瞧别人。若不然,便不如谁也不瞧,只管好你自己便是。瞧得明白自己,那么明白不明白旁人,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回,却是苏氏真心教导这个庶女了,欲知人心,先从身边的人看起,没有出阁的女孩儿,最是单纯不过,彼此的纠葛也简单明白,即使有些人心思深些,也深得有限,若是连日日都见得着的人都瞧不清楚,那么裘怫到底资质有限,没得什么可教了,还不如瞧清楚自己,守住自己的本分。

“与其聪明,不如守拙。多谢母亲教诲。”裘怫如同醍醐灌顶,欢欢喜喜的向苏氏行了礼,然后告退离去。

第四十三章询问

苏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与其聪明,不如守拙,这孩子果然有慧质,不过说了几句,她竟是想得如此明白。

“去请了大姑娘来。”

这道理,也需让裘慎明白,虽则裘慎要比裘怫好些,但在这伯府里,说到底,也是寄人篱下,那孩子一心学着苏氏,然而又岂能与苏氏当年在伯府的地位相比,裘怫所悟的道理,于裘慎亦是合用。至于裘怡……苏氏微微一叹,那孩子太活泼,心思也太野,这道理与她是说不明白的,或许待她再大些,吃些亏,便自然能明白了。

只是二房那边……苏氏轻叹,那孩子想对了,以她对二哥的了解,说他全然一片爱女之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若真如此,早两年就该为苏启芳寻摸人家了,只怕真的多半还是看中了皇商家中的钱财。人心啊……利益面前,亲情又算什么呢?

因着这样的想法,在教导裘慎的时候,苏氏自然与教导裘怫又不同,她必须让女儿明白,利益当前,什么都是不可靠的。

郑秀又来到了宫中花事房,送礼终于送成了一回,让他兴致勃勃,已经开始寻摸下一道礼,菊花就不错,虽然早了点,菊花还没有到盛绽的时候,纵有,也才是些小花苞,不过对郑秀来说,先来寻摸几盆好的,不然等花开了,花事房就要把最好、最珍稀的花给各宫送去,他就只能捡剩下的,哼,送礼怎么能送别人捡剩下的。

花事房的总管太监已经听说了嘉木苑的桂花被荣国公糟蹋得不轻的事,虽然王三石想瞒下来,但宫中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早传开来了。一看到郑秀来了花事房,整个人都如惊弓之鸟,唯恐花事房里的花也被糟蹋了。花事房的花木与嘉木苑的花木可不同,都是精心培养的珍品,万万糟蹋不得。

好在郑秀这回没干辣手摧花的事,只捡了两盆花枝招展、枝顶已经结了小小花苞的菊花,点明要带走。但花事房的总管太监还是苦了脸,荣国公也太会挑了,竟是将花事房中最珍贵稀罕的“雪里红”和“盘中金”给挑了去,这两种菊花总共也只培植了五盆。

但不能不给,就是报到了皇上跟前,只怕皇上得把五盆花全给荣国公府送去,这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最近的一桩就在眼前,打从荣国公在嘉木苑辣手摧花之后,皇上就命人将嘉木苑的桂花树全给移种到荣国公府的后园子里去了。

唉,荣国公的圣眷,实是让人不能不眼红啊。怀着无限感叹,花事房的总管太监送瘟神一样的将郑秀送走,同样苦着脸还有跟在郑秀后面抱着两盆菊花的长安,主子这是送礼送上瘾了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有,这两盆菊花要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送到那个小厮手上?想到这个,长安脸更苦了,难道要来个天降花盆砸脑门儿,会不会把那个可怜的小厮直接给砸得翘辫子?

“阿秀?”

远处,赵谨快步走来,先看了抱着菊花的长安两眼,才笑着一拍郑秀的肩膀。

“又盯上花事房了?可没再干辣手摧花的事吧?”

郑秀看了看赵谨过来的方向,奇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这个时间,赵谨应该在训马场练习骑术。

“母妃身子不适,我今日告了假,在宫中服侍了半日,方才母妃服了药睡下,我才出来溜溜弯儿,正好见着你从花事房出来。”赵谨一边解释一边笑,勾着郑秀的肩膀问道,“你最近尽出妖蛾子,连我都听说了,怎么着,忠毅伯府的小厮惹着你了,人快给你捉弄傻了吧?”

以皇帝对郑秀的关爱程度,怎么可能没派人日夜盯着郑秀,郑秀让长安干的那些事,早有人报到了皇帝跟前,只是郑秀这事儿干得没头没脑,皇帝也没察觉他是冲着裘家姑娘去的,还当是跟人家一个小厮扛上了,那捉弄人的法子,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蠢透了,逗得皇帝都乐了,也没阻止,就指着看郑秀还能干点啥子傻事儿出来。

郑秀一撇嘴,道:“你近来很闲么?”他才不乐意与人说这事儿,只想自己守着这点儿小心思,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还没想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意识到。

“还不乐意说啊。”赵谨也不生气,仍是好脾气的笑着,“你是荣国公,与一个小厮计较也太失身份了,你若实在想教训他,我替你想个法子,把人从忠毅伯府要过来,送进你府里,你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不干你的事。”郑秀冷冷的瞥他,斜着漂亮的眉眼,看上去又傲又冷。

赵谨最爱他这副模样,因为郑秀的面容还很稚气,稚气的五官配上这副神情,会有一种反差的喜感,于是他认输,道:“行行行,我不管,你自己玩得高兴就好。”

郑秀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要去给太后请安,一起?”

赵谨已经去过了,不过郑秀既然说了,他当然不介意再去一次,太后极喜爱郑秀,每次陪着郑秀一起去太后宫中,都能和太后在一起待上许久,如果是赵谨一个人去,说上几句话太后就打发他出来,差别待遇明显得让赵谨都没力气抱怨,早习惯了,对于皇帝和太后来说,郑秀才是亲生的,他和其他皇子都是捡来的。好在赵谨天性宽和,换成心胸狭窄的皇子,真能嫉妒郑秀嫉妒到死。

不过这回赵谨失算了,太后见了郑秀极是高兴,但却没有久留赵谨,只说了几句话,问了问赵谨最近的课业如何,又提了提赵谨母妃的病情,就道:“仪妃身子不适,你回去照顾她,哀家就不绊着你了,你劝着她多宽宽心,不要劳神,好生养着身子。”

赵谨只好起身告辞,走时看了郑秀一眼,心里明白,太后大概是有话要与郑秀单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