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里头不高兴啊,虽然她也心知肚明,郑秀娶了裘家次女,跟侄子陆晔成了连襟,不仅对自己的娘家有好处,对太子也有好处,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心里头不高兴是另一回事,她就是看不上裘慎这个准侄媳,哪怕承恩侯夫人曾经带着裘慎入宫看望过她两回,皇后以鸡蛋里挑骨头的眼光,也没能从裘慎身上挑出什么错来,这心里头就更不高兴了。
裘慎表现得越好,岂不就越说明承恩侯夫人的眼光好,皇后和承恩侯夫人之间嫌隙已久,哪里看得惯承恩侯夫人在人前得意,尤其是承恩侯夫人带裘慎入宫,本是好心想帮裘慎在皇后跟前搏取些好感,可在皇后看来,却是承恩侯夫人故意在她跟前炫耀,于是皇后对裘慎就越发讨厌了。
这便是爱屋及乌,厌屋也及乌的心理,本来裘慎表现得再好,但她的出身是她天然的弱势,没有强势娘家撑腰,嫁过来也很难立足,皇后甚至都暗暗挑了两个身份清白、家世又比裘家稍高些的女孩儿,打算赐给陆晔做二房,总归一句话,她心里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可出了郑秀求娶裘怫的事情,情况一下子就大不同了,裘慎纵然没有强势的娘家撑腰,也有了个强势的妹夫,底气一下子就足了很多,皇后哪里能高兴得起来,偏巧就在这时候,仪妃又急巴巴的要订三月初六这个日子,心里的高兴全露在了脸上,惹得本来就不高兴的皇后,心情就更坏了,自然就跟仪妃唱反调,非要订九月二十二那个日子。仪妃是生母,对赵谨的婚期有很大的发言权,可皇后毕竟是正宫,是嫡母,她坚持订在九月二十二,仪妃也不能反驳,只能想尽了法子软语相求,眼下这一后一妃还僵着呢,也不知最后皇后会不会让步。
郑秀不知这里头的内情,但他却知道皇后的性情,按说请期这种事,仪妃开了口,一般情况下,皇后是不会驳了皇子生母的面子,可偏偏皇后这样做了,摆明了就是故意膈应人。皇后毕竟是皇后,无论仪妃怎么坚持,也是拧不过皇后的,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退步的肯定只能是仪妃。所以他才问赵谨中意哪个日子,做为兄弟,好歹也要出把力。
此时见赵谨果然也想在三月里就成亲,郑秀就心里有数了,低头盘算了一下,道:“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赵谨大喜,他知道郑秀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打了包票,就必然成竹在胸,忙追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郑秀卖了个关子,笑道:“先不与你说,总之,等着好消息吧。”
说完,他拔腿就走了,先寻找了两坛子好酒,溜溜达达去了东宫,见了太子一面,送上两坛子好酒,说是谢媒酒,把太子给乐的,死活不要这两坛子酒,只说哪有喜宴还没摆,就先喝谢媒酒的,这酒要留着等郑秀成亲时再喝。
郑秀也没坚持,当然,酒也没带走,顺势就赏了东宫里的宫人,然后他就又溜达着找太后去了,说是既然进宫一趟,怎么着也要给太后和皇帝请个安,在太后宫里小坐片刻,就去了皇帝那里。
正好皇帝刚处理完政务,才闲下来吃了半盏茶,便见郑秀在那里探头探脑,伺候在门外的内侍是皇帝的心腹,早知道这舅甥两个的相处模式,只装做没看见,拦都没拦。
皇帝便笑喝道:“要进便进,鬼鬼祟祟的做贼呢。”
郑秀这才窜了进去,先给皇帝行了一记大礼,才笑道:“这不是怕皇舅正与大人们商议朝事,甥儿才先看看风头,若有人在,就不打扰皇舅了。”
皇帝心里喜欢,嘴上却冷哼一声,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小子还顾忌这个,朕这里任你来去,几时有人拦过你,你以前又何曾忌讳过,怎么越大就越是跟朕说些没脑子的胡话。”
郑秀立刻摆出委屈脸,道:“那都是多小儿时候的事了,那时候甥儿不懂事,皇舅您多包涵,现在甥儿大了,都要娶妻生子,怎么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冒失,扰了皇舅的朝务,那是大罪,这是甥儿的真心话,可不是什么胡话。”
这也是实话,打从懂事以后,郑秀就再也没有没头没脑的闯过皇帝的宫殿,尤其是寝宫和办理朝事的这两处宫殿,更是不敢擅闯。至于所谓的探头探脑什么的,当真只是他们舅甥间表示亲近的小手段,皇帝贴身伺候的宫人内侍都是看惯了的,没人当一回事。
第三百二十章 搔到痒处
皇帝被他一句“娶妻生子”逗得几乎笑喷,指着郑秀的鼻尖道:“厚脸皮的臭小子,八字还没合出来,你就直接蹦到娶妻生子,想得可够美的。”
郑秀一想也是,露出几分焦急色,道:“甥儿才从东宫过来,太子说我与裘二妹妹的八字庚贴都送到钦天监好几日了,怎么还没合好,皇舅您派人去催催呗。”
皇帝瞪眼道:“八字相合是大事,哪有你这么急的,钦天监慢慢合才是正道理,若是合错了,毁的是一桩姻缘,也是你的一辈子,朕不仅不会派人去催,还得嘱咐他们多合几次,若有一次合出来的结果不好,这门亲事就……”
郑秀一听这话意头不好,立刻跳得老高,道:“没有不好的,谁敢说我与裘二妹妹的八字不合,我就……”
这时皇帝怒眼瞪来,喝道:“你就如何?”
郑秀顿时气一泄,道:“我让他给我重新合。”
皇帝好气又好笑,忽的思及年轻时的事,心中立时又酸又涩,也就没了逗弄这少年的心思,只道:“你就认准裘二?”
郑秀郑重的点头,坚定道:“一辈子,就她一个。”
皇帝心中越发的感慨起来,一辈子,就她一个,多美好的念想,可他懂得这份美好时,也同时失去了追求这份美好的机会,眼前的少年却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的求索着,这是何等的幸运与幸福。
“也罢,朕会让钦天监慎重仔细些,你就再耐心多等几日。”
郑秀这才撇开不提了,他原也不是为了这事来的,合八字是男女双方都要合的,他这里合出的结果再好,也还得看女方的结果不是,当然,他坚信,他和裘二妹妹的八字绝对没有不合适的。如果真合出不好的结果,嘿嘿嘿……
太子请的是钦天监合八字,苏氏则把八字送到了广安寺,原是想求明觉大师出手,但明觉大师闭关了,所以就求到了方丈圆觉大师跟前,圆觉大师也答应了。郑秀往两边儿都派了人盯着,结果一出来,他就会知道,八字相合就罢了,若八字不合,无非是动些手脚偷偷改了就是,反正只要最后呈到皇帝面前的是相合的八字,那就没问题了。
这点小心思当然不能在皇帝面前露出来,郑秀打着哈哈的开始转移话题,道:“甥儿都听皇舅的,有皇舅做主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对了,四哥的婚期可曾订下了?不知甥儿可能赶在出京前吃到他的喜酒?”
皇帝微愕,道:“这事儿你问小四就行,怎么问到朕跟前了?”
郑秀立刻道:“怎么没问,可四哥他也不知道啊,我听说钦天监早算出了几个好日子,怎么到现在都没定下来?建章营出京的日子都定下了,我这一去,怕不得一年半载的,要是赶不上四哥的喜酒,四哥心里不高兴,我也遗憾。”
皇帝素知他和赵谦感情好,虽是表兄弟,却跟亲兄弟差不多,兄弟娶妻这样的大事,若是错过了,确实是一生的遗憾。
然后再一想钦天监定的几个日子,除了三月初六之外,竟是再没一个适合的,因为韩期已经上奏过,将拔营的时间定在了三月初十,这一去,光是耗在路上的时间都得一两个月,今年能不能功成而回还在两说,也难怪这孩子要问小四的婚期。
皇帝素来偏心郑秀,自然不会让郑秀带着遗憾出京,当下便打了包票,笑道:“放心,保准能让你吃上他的喜酒,还能闹他一回洞房。”
郑秀得了准话,高兴道:“那我这就跟四哥道喜去。”
说着,拔腿就走,走到门口处,又探回脑袋来,道:“恭喜皇舅,又得佳媳,来年抱个大胖孙儿。”
这话可逗得皇帝喜笑颜开,早成亲多年的太子和二皇子,府里子嗣都不丰,三皇子倒是个好运的,一成亲就传出喜讯,正妻妾室通房在两年内接连给他添了二子三女,但皇帝并不喜欢三皇子,三皇子本身也不是什么出色的人物,连带着他的儿女也都不怎么入皇帝的眼,早想享受一番含饴弄孙的乐趣的皇帝,自然就将目光放在了颇为喜爱的四皇子身上,郑秀这句道贺,正搔在了皇帝的痒处,岂能不高兴。
于是皇帝越发觉得三月初六这个日子果然是顶好的,不但可以让郑秀吃上兄弟的喜酒,更能让他早点享受到含饴弄孙的乐趣,等郑秀前脚一走,皇帝后脚就派人往皇后那里递了话。
于是没过两日,四皇子的婚期就传遍了京中,许多人为了准备贺礼和参加喜宴,都忙碌起来,倒是把裘怫和荣国公的婚事所带来的议论给冲淡了几分。
不过随着钦天监和圆觉大师给荣国公和裘家次女合的八字都是“天作之合”这四个字的消息传出来,这桩亲事瞬间就又夺回了众人的眼球,高居京中谈资的榜首。直到另一桩事横空杀出来,才又夺走了许多人的注意力,那便是杜府的春华宴。
春华宴的消息早就有了,但宴请的名单一直没有最后确定,杜府是一边考察京中出色的少年,一边发请柬的,陆陆续续的,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定了下来,同时也确定了宴请的日期,就在花朝前两日,二月十二这一天。
这日子一出,同时也等于是宣告杜家女不会去艳山园了,这对许多人家都是一记强心剂,因为四皇子的婚期定下之后,接下来轮到的就是五皇子和六皇子,这两位皇子是同一年出生的,前后只差一个月,这也意味着,今年的花朝节后,可能会有两个幸运的女孩儿成为皇子媳,动心的人家很多,竞争力自然就大,杜家女做为一个强劲的对手,此时宣告退出当然是利好消息。
其实也是这些人家多心了,杜家女连去年的四皇子妃甄选都没掺和,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比四皇子还不如的五、六两位皇子。
然后紧接着,就是杜微微撒出了很多张金慧贴,时间也定在春华宴那一日,倒是惹得人会心一笑,都说杜微微这是害羞了,不过这也不奇怪,若只是邀请出色的少年郎,目的性未免太过明确,人家姑娘会害臊是在情理之中,转头再邀上一群姑娘家,就不那么明显了,春华宴也就看着更像是一场京中少年、少女们的聚会,像这样的聚会,京中天天都有,春华宴无非就规模大了点,不足为奇。
第三百二十一章 恩封
谁家没有适龄的儿女子侄啊,于是很多人家也就顺理成章的把春华宴看成了一场大型的相看宴,这可是难得的能一眼看尽京中优秀小儿女的机会,都不必自家一个个的托人东打听西寻摸了,于是这些人家赴宴的热情一度高涨。
随后又爆出一个消息,裘家次女也收到了金慧贴,更让许多人都忍不住为之侧目。这裘家次女不是正在跟荣国公议亲吗,八字都合出来了,怎么还要参加相看宴?然后再一想,等等,好像荣国公也收到过邀请。
这是唱哪一出呢?哎哟哟,又有好戏看了,板凳、零嘴、茶水的走起来。
不管有多少人等着看热闹,裘怫心里倒还算平静,她知道,杜微微的这张金慧贴,不能说是带着恶意的,但也没有多少善意,看上去倒更像是一种挑衅,一种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