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1 / 1)

怪就怪太子妃自恃身份,在提这桩亲事的时候,没有说她是代太子来说话的,既然她不是媒人,那先前问裘怫“答应不答应”的,就师出无名,感情她是来这儿逗人玩的,存了心的羞辱人家姑娘呢,结果就被人家姑娘的妹妹给怼了回来,自找难堪,怪得谁来。

这也就罢了,太子妃理亏在前,倒不好斥责苏氏,更不好去怪裘怡了,可偏苏氏又往她脸上甩了一记,提起“门当户对”这一茬儿来,还借这一茬儿把裘怡先前的得罪给圆了回来,让太子妃领她这情不是,不领她这情也不是。

更糟糕的是,苏氏透露出来的语气,似乎有拒绝的意思。

按习俗来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两家结亲,女方家为表示自家女儿如珠似宝,绝不轻易相许,所以男方初次登门提亲,一般来说是拒绝的多,而男方为表诚意,在正常情况下,被拒后的半个月内,就会二次登门提亲,所谓一推二拒,最多不超过三次,若是三次登门女方还拒绝,那就是真拒绝。

但习俗只是习俗,女方是一口答应还是推三阻四,那也得看媒人的分量,如果媒人德高望众,或是位高权众,而女方门第差得太远的话,又怎么敢拒绝。

然而,苏氏偏偏就是当着太子妃的面,很是硬气的露出了要拒绝的意思,一下子就把太子妃给架到了火炉子上。她若是正经的媒人,苏氏这话风一露,她大可以转身就走,可她不是,太子才是媒人。

太子这回来保媒,就没想过还要跑第二趟,苏氏若还是依着习俗来个一推倒二拒的,太子自个儿心里就得先犯嘀咕,谁给了苏氏胆子,敢拒他堂堂东宫储君保的媒,再不然,就是太子妃这话没有传好,惹恼了女方,连东宫太子的面子也敢拂了。

如今太子妃只想着挽回太子的心,哪里还敢再惹太子心里不痛快,苏氏这一硬,太子妃就不得不软。只是她高高在上惯了,一时半会儿让她软下来,还不知要怎么软,尴尬的端起茶盏不知滋味的抿了一口,才顺着苏氏的口风往下道:“可不是嘛,女孩儿的终身大事,岂能轻忽,纵然是挑了个四角俱全的好儿郎,却还要终日担忧小俩口能不能过好日子,唉,这份心思,天下间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您说得是。”苏氏简短的认同,然后也端茶慢慢品了起来。

居然……又冷了场。

太子妃心中恼火,这苏氏也太不识相了,然而纵然她贵为太子妃,却也拿苏氏没办法,谁让裘家跟承恩侯府已经结了亲,数来数去都是亲戚,何况太子对外家还是相当看重依赖的,她就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好吧,直到这会儿,太子妃才突然清醒的认识到,裘家家世是不高,但和那些可以被她随便拿捏的人家不一样,裘家和东宫的关系看似挺远,但其实很近,苏氏的长女很快就是太子的表弟妹,苏氏的娘家侄女,是太子良媛,只凭这两点,苏氏是有底气顶一顶太子妃的,更不要说她的次女眼看着就奔着荣国公夫人的位子去了,别看郑秀年少,却正经是太子也要费心拉拢的人。

认清了这一点,太子妃是彻底没了架子,心里的火气也降了不少,抬眼瞅了瞅苏氏,开始自找台阶下。

“裘夫人啊,这茶也吃了,话也说得差不多,咱们正事正说,本宫提的这事儿,你仔细考虑考虑,本宫提的人家,你也是知道的,不是旁人,正是京中人人称赞的独秀国公,不瞒你说,这样的少年郎,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去,京里头多少姑娘都盼着他能多瞧一眼,可偏偏啊,他却慧眼独具,只相中了二姑娘,这大抵就是老话里常说的,是命中注定,三生石上刻好的姻缘。”

苏氏这才放下茶盏,冲着太子妃客气又有礼的笑了笑,道:“原来是他,果然是少年才俊,人所共知,妾身原也见过国公爷几回,嘴甜,人乖,讨人喜欢得紧。”

太子妃既然让了步,苏氏也是见好就收,她到底是不敢把太子妃得罪狠了的,因此顺着太子妃的话就接了下去。

太子妃见苏氏没再说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话,心里顿时又松了一口气,但转而又被苏氏的话给酸得牙倒。嘴甜?人乖?这是说的郑秀?若不是太子妃教养良好,差点就想骂一句“老娘信了你的邪”,除了在皇帝太后跟前,郑秀什么时候嘴甜人乖过,就算是面对皇后,顶多也就是言行有礼、知进知退罢了。

苏氏何德何能,居然让郑秀上竿子的讨好,无非就是膝下有个好女儿罢了,还不是她亲生的。太子妃酸倒了牙根,却还只能就这么酸着,连不是生母的苏氏都让郑秀上赶着讨好,可见他有多中意裘怫了。

想到这里,太子妃再没有在言语中拿捏压制裘怫的心思,只对她感叹了一声,道:“二姑娘真真是好福气。”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含酸

因说的是自己的亲事,裘怫正立在一旁装乖装羞装听不懂,冷不防太子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倒是不用装着木讷,表情也是十足的呆愣了。

苏氏养了这个女儿这么些年,哪里看不出她是装呆还是真愣,不由得莞尔,道:“娇娇,你领了妹妹们下去吧。”

裘慎一听,就知道苏氏这回是真要正经跟太子妃商量这门亲事,她们几个女儿家确实是不好在旁边继续听着,当下便起身,领了两个妹妹一起向太子妃福礼告退。

小王氏见状,赶忙也推了自己的女儿一把,道:“与你表姐妹们一道玩去。”

苏含芳一直跟在小王氏身侧,连小王氏都被太子妃故意冷落了,她又哪里显得出来,早待得不耐烦了,这时被小王氏一推,就顺势跟着裘家姐妹一起离开。

待出得门来,她才半是含酸半是含妒的对裘怫笑道:“恭喜二表妹了,攀得贵婿,雀上枝头。”

一个“攀”字,一个“雀”字,简直活生生刻出了一张怨妇相,叫人没眼看,偏苏含芳自个儿还没察觉。

裘慎诧异的看了苏含芳一眼,她以前对这位三表姐感觉还好,至少待人接物上,比眼高于顶的苏元芳要强得多,性情也比苏元芳容易相处,却没有料到今日竟然失言而不自知。

只有裘怫知道苏含芳这是受了大刺激,当初苏三姑娘也对郑秀动过小心思呢,也不与她计较,只淡淡道:“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三姑娘恭喜得太早了。”

裘慎的亲事进行到现在,也还差了最后两步才算完,她这里才刚刚开始议亲,早着呢。虽然从大面上来说,这桩亲事其实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太子出面保媒,苏氏是绝对不敢拒绝的,剩下的,无非就是走个过程而已。

只是这一点心里知道却不好直接说出来,就算是太子,也得遵礼不是,所以苏含芳被裘怫这么一堵,顿时讪讪的不好接话,只是心里头的那点妒恨却更多了几分。

“行了,咱们姑娘家家的,不说这事儿,三表姐,难得你到咱家来做客,去我屋里坐会儿。”

到底是自己的亲表姐,裘慎也不忍苏含芳太过难堪,忙拉着她往自己屋里去了。

裘怫本想帮着长姐待客,只是才刚怼了苏含芳一句,也不好做没事儿一样,相看两相厌大家都不高兴,索性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裘怡在后头左右看看,最后毅然选择了追随二姐而去。苏家嫡出的几个女儿,从来都看她不起的,她才不要跟着长姐去,然后被苏含芳当透明人。

裘怫毫不意外裘怡会跟过来,早让静女端了点心零嘴,又让葛裘去沏了茶,自己取了本书在手上一边翻着,一边听裘怡在那里叽叽喳喳了半日。

大抵上,裘怡的话其实和苏含芳的话是一个意思,都是满含酸意和妒意的恭喜,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苏元芳的恭喜透着一股子恶心的虚伪味道,而裘怡的恭喜,却当真还是带着几分喜气的。毕竟,虽然心里泛酸水,也含着嫉妒,可裘怡也是真的替裘怫感到高兴,当然,她更为自己高兴。

裘家女一个两个都高嫁了,她能差到哪里去,就不信这京中没有高门大户不盼着巴着上赶着要跟承恩侯世子和荣国公当连襟的,以后啊,她怕不得挑花了眼去。裘怡都盘算着,她日后的夫郎,才学要向大姐夫看齐,品貌要向二姐夫看齐,性情得跟她自个儿搭得来,哎呀呀,越想越美,她捧着茶盏,含着点心,笑成了一朵花儿。

裘怫听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儿,抬眼一瞅,幼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点心屑糊了一嘴,瞧着跟招财的胡子似的,哪里还不知道她这是做起了白日梦,心里顿时一阵莞尔,也不打扰她,由着小妹妹做美梦去了。

太子在前厅里坐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无趣透顶,裘家几个哥儿,小的不提,年长的没一个上得了台面,在他跟前大气都不敢喘,他不过是问了几句学业上的事,那边答得声儿都颤了,还答非所问,倒让太子啼笑皆非,荣国公怎么给自己挑了这么个岳家,没有能当家的男丁不说,族中也挑不出个顶事儿的。

不过,这却也不是坏事,太子是盼着自己当了皇帝以后,手底下也能出一个像先建平侯那样的绝世名将的,郑秀是他看好的一个人选,但自来名将掌兵权,又不能不让人忌惮,最能让人的放心的,莫过于孤臣一个,而郑秀恰恰就符合了这一条,他与父族几乎算是断绝了关系,母族也不怎么亲近,唯一亲近的太后和皇帝都有百年之时,如今再挑个平平无奇的妻族,以后不拖他后腿就是好的,休想能有什么助力,这简直不能再合太子的心意。

因心里头高兴,太子也就不介意坐在这里干等的无聊了,好容易挨足一个时辰,估摸着内院里头,太子妃也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太子就打发人去内院支会一声该动身了。

没过多时,太子妃就被苏氏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商谈的结果自然是没什么意外的,离开时,太子妃留下了郑秀的生辰八字,带走了裘怫的庚帖,算是走完了提亲这一礼,剩下的就是合八字,男方要合,女方也要合,合出一个好的结果,这亲事才能继续下去。

随着太子的车驾离开裘家,这桩婚事就像一阵春风,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一下子成了京中最热门的话题,很多人都懵了,之前的传言居然是真的,太子居然真的到裘家给荣国公保媒了,而裘家也应下了这门亲事,这这这……裘家次女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这姑娘前世一定拜了很多佛,烧了许多香,不然哪得这么大的福报。

一时间,京中各处的寺庙突然就香火鼎盛起来,比往年至少多了三成还多,来给寺里烧香拜佛的,多是家中有待嫁女儿的人家,这个结果,也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议论之中,自然难免也有些不中听的话,悬殊的门第在很多人眼里,是一道过不去的关卡,而裘家次女凭什么能跃过这一关?

说好听了,是人家姑娘品貌德行足够出众,说不好听了,难免就什么黑话儿都有,最流行的自然是小姑娘是狐媚子出身,凭着浪荡的言行勾引了年少无知的荣国公云云,更有人还翻出了裘怫的身世,说她生母就是勾引的她父亲,连苏氏这样正经的伯府千金都败在她生母的狐媚上,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小狐媚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也就是荣国公上无父母护持,下无兄弟姐妹帮衬,才教她给迷惑了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怒怼

这些话也不知道打哪里传了出来,却气得苏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裘怫在襁褓之中就是由她养大的,说裘怫是狐媚子岂不是也等于说她教养无方,虽然她早知道应下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肯定会给裘家招黑,但真听到了这些谣言,她还是气得不行,只能借着一次出门应酬的机会,当众放话。

“小女生母早逝,是由我一手教养,德行亲传,再没有不端庄自重的,规矩礼仪亦是由宫中的司仪嬷嬷一手教导,外头这些风言风语,胡乱猜测,无由诋毁,也不知是瞧不上我这堂堂伯府千金,还是瞧不上宫里的司仪嬷嬷,若照这般说法,只怕那些受宫嬷嬷教导的贵女们,都要跟着受连累了。”

若说苏氏这个过了气的伯府千金还够不上分量的话,那么她抬出的许嬷嬷那分量就绝对是千斤重,许嬷嬷可不是寻常的宫嬷嬷,她是司仪嬷嬷,三品女官,受过她教导的,不是公主,就是郡主,最次也是没有封号的宗室女,裘家姐妹是唯一不是宗室女而得她悉心教导的,敢说裘怫言行浪荡勾引了荣国公,那岂不是等于说许嬷嬷教导无方,那受过她教导的公主、郡主们,岂不是也要跟着被人置疑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