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问到这里,事情就算明了,唯一让苏氏觉得不对头的就是飞鱼卫这画风不对,要知道飞鱼卫腰上悬的是刻有貔貅纹的刀,行事风格也是一向只进不出,没让小允儿赔就不错了,哪有把这天价血燕往外送的,难道这名飞鱼卫脑子抽筋了?
这些年京中到底怎么了,竟是有那么多脑抽的人?好在苏氏脑子不抽,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天子脚下,别的不多,就人精儿多,难不成有人故意变着法儿给伯府送礼?可是这么个送礼法儿,还是像是脑抽之下才想得出来的,送礼的人得蠢成什么样子才用这方法,关键是还没送对人,小允儿可不是伯府的下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人多了什么蠢货都会冒出来,可这蠢货要是盯上了自家兄长,苏氏还是感到了深深的不悦。这事必须得知会自家兄长一声。
“随我去给太夫人请安。”
心中计较一定,苏氏挥退了旁人,只带了绿珠和得胜家的,提了食盒就往太夫人的院子去了。
第三十二章妄测
虽是兄妹,苏氏却也不好直接请苏长英到雍容院来,要与兄长说话,还是太夫人的院子更方便些。
太夫人才刚午睡了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夜里睡得浅了,时辰也短,要保持一天的精力,就必须在白日里补足。刚梳洗好,听门外来报说苏氏来了,太夫人顿时就喜笑颜开,忙不迭让苏氏进来。
“往常晨昏才往我这里点个卯,今儿怎么掐着时间来了。”太夫人才说完,就看到了得盛家的手里提的食盒,便又笑道,“还不到饭点,怎么还送了吃食来?”
这样说着,太夫人自己就觉出不对来,笑容也收敛了些。
“母亲可还记得小允儿?”苏氏问道。
距离上回苏氏来禀报天价点心的事没过多久,太夫人自然记得这个被馅饼儿砸了脑门的小厮,因而道:“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差不多的事。”苏氏一脸无奈,让得盛家的将食盒打开来,一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待听到这事儿竟还扯上了飞鱼卫,太夫人顿时惊悚得出了一身冷汗,比起离京近十年的苏氏,生活在京中的太夫人更知道飞鱼卫的难惹,尤其是,长子苏长英在吏部担着要职,官场上难免有得罪人之处,万一被人构陷诬告,头一个上门的就是飞鱼卫。虽说这些年伯府还算平安,但京中勋贵豪门,遭了飞鱼卫破家的,也不是一家两家,飞鱼卫权柄过大,实是让人不得不忌惮七分。
“快,到门上去个人,伯爷一回来,立刻叫他到上房来。”
太夫人当机立断,立刻就派人去门上蹲守苏长英。
苏氏见太夫人脸色难看,忙安抚道:“母亲莫急,兴许是人家有求于咱家。”真要害人,一食盒的血燕能顶什么事,吃到肚子里连个罪证都没有,兄长简在帝心,还不至于为了这些血燕就治兄长贪赃之罪。
太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却长叹一声,道:“怕只怕这事儿你兄长不能办,生生得罪了人。”
得罪别人倒不怕,就怕得罪的是飞鱼卫,哪怕不是飞鱼卫,能支使得动飞鱼卫的,也不是等闲人啊。生意场上讲究和气生财,官场亦是一个道理,除了御史台那群言官,为了点清流名声,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同僚之间,谁不是面上都和和气气,要撕也得撕在暗处。
人老成精,太夫人从苏氏的话里,听到了阴谋的气息,太可怕了,靠着老伯爷拼命挣来的功劳和长子苦心劳力的拼搏,护住了伯府这些年的太太平平,如今,终于要被人盯上了吗?
不得不说,太夫人想得太多了,自己把自己给吓坏了,当然,这事儿说出去也确实是不合常理,换了谁都忍不住要多想。
苏氏原还算笃定,也被太夫人的情绪影响了,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因此当苏长英从衙门回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请到上房来时,一看老娘和老妹的脸色都难看得发青,他都被吓了一跳。
“儿子给母亲问安。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见了苏长英,如有了主心骨,原本惶惶难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许多,又见儿子来得急,连官服都没换,忙就招了丫环来,道:“你到东厢里,先换了衣裳,擦了手脸再来说话。”
虽说苏长英早已成家立业,但太夫人的院里,依然常备着他的衣裳和用具,要换要用都是现成的。
苏长英看看老母亲,又看看妹妹,一头的雾水,最后还是依从了太夫人的意思,到东厢房里将官服换下来,穿了一身舒服的青缎常服,擦洗了手脸,这才又大步往上房来了。
因在东厢房的时候,他已经从服侍的丫环口中听了一遍来龙去脉,因此再进上房的时候,他的目光就直接落在了装着血燕的食盒上,亲自打开看了看,果然都是最最上等的血燕,稀罕物儿。
“母亲不必太过忧心,儿子如今在考评司里掌着事,今年又正好是三年大评之年,想来是有官员恐考评不过,丢了乌纱帽儿,故此才有这荒唐事儿。且等着,他既送了,少不得要托人透了风声到儿子跟前。”苏长英略一思忖,就老神在在的安慰母妹。
太夫人和苏氏面面相觑片刻,能想出这么离谱的法子送礼,这官员的考评怕是难过了吧。
苏长英又拎过食盒,摆在苏氏面前,笑道:“血燕可是好东西,极是滋补,于女子是上上之品,且留一份给母亲,剩下的,都送了妹妹。”
苏氏只想白眼儿瞪这给自己拉仇恨仍不自知的兄长一眼,没好气道:“大嫂掌着府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整日里辛苦,最是要滋补的,哥哥也不心疼些,这一份儿,送与嫂嫂补身子才是最值当的。”
苏长英这才回过味来,笑道:“你嫂子那里有我呢,难道还挣不回些好东西给她补养,这个你便留着,回头我再从公中取些上品官燕给各房送去,总不教人看着你眼红便是。”
苏氏还要再说,太夫人却道:“你哥哥说的是,让你收着,你就收着。”然后又对苏长英道,“我上了年纪,再吃这些怕是不受用,我这份儿,就且分作两份,一份给你家的,再一份给老三家的留着。”
剩下的几房是庶子,太夫人才不舍得这难得的血燕白便宜了他们,给点官燕就算是一碗水端平,面子上做足了。
苏长英忙便应了。
太夫人和兄长都说定了,苏氏也不好再硬是推拒,只好提着食盒回了雍容院,苏长英却在上房留了饭,陪着太夫人用过了晚食,才迟疑着对太夫人道:“母亲,儿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太夫人道。
苏长英便左右看了看,太夫人眉头一皱,挥退了在屋中伺候的丫环们。
“母亲,上回的‘八重锦’,这回的血燕,都是适宜女子所用之物,儿子心里想着……会不会……会不会……”
苏长英有些难以启齿。
太夫人却吃了一惊,道:“你方才说是什么人给你送礼,竟是诓我和你妹妹的不成?”
苏长英苦笑道:“官场上,多的是精似鬼,谁会送礼送得这么笨拙,儿子那话,是说来宽妹妹的心,不教她担忧。”
太夫人更疑惑了,道:“那你的意思是?”
第三十三章脑抽
苏长英迟疑了片刻,才道:“妹妹未出阁时,在京中素有美名,仰慕者不少。如今她虽是守寡,但膝下无子,只有女儿,若是当年仰慕妹妹的人,私底下又起了什么心思,只碍着妹妹是新寡,不好表明,才暗搓搓的尽送些女子合用之物来……”
后面的话他就不好再说下去了,老实说,这个推测其实他也没什么底气,能送得起“八重锦”和血燕的,就不会是寻常人,这样的人想要讨好一个女子,什么方法没有,怎么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别是戏弄居多,但若是戏弄,这代价也未免太高了,倒也舍得。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仰幕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太夫人却被他的推测给惊呆了,好半晌才怒拍桌子,道:“你怎能这般想你妹妹,她绝不是招蜂引蝶的人……”
见母亲气坏了,苏长英连忙上前替她抚胸,口中只连连认错。
太夫人缓过气来,虎着脸道:“这样的话不许再说,若有一星半儿风声传出去,让你妹妹以后怎么做人。”
“是是是,儿子这也就是私下里跟母亲说说,只是母亲也要替妹妹早做打算,她还有后半生要过,难道真守着女儿就这么熬完下半辈子?若有人真心待妹妹,母亲还是劝着妹妹些,别太死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