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细若蚊蝇,倒底是有些叫不出口,羞赧之中又有十分的难为情,若不是郑秀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几乎就听不清。
然而纵是听清了,他也以为是错觉,呆愣愣的看着裘怫,结巴道:“二妹妹,你你你……方才叫我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再叫一遍?”
裘怫本就难为情,被他这么一说,越发的不自在,转过身,不看他,轻轻又叫了一声:“秀哥哥。”
郑秀一掐掌心肉,哎哟,疼,不是错觉啊,她真的叫他秀哥哥了,一时间欣喜若狂,竟不知如何是好,原地转了几圈,蓦然道:“二妹妹,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撒丫子就跑了。
裘怫一怔,连忙回身问道:“你要去哪……呃?”只见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在,那家伙跑得可真是贼快。
看着这偌大的画舫,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虽然明知静女就在外面守着,还有执金吾阻挡闲人误闯,裘怫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有点小害怕。
好在郑秀并没有去多久,大概就在裘怫忍不住想走出画舫的时候,他又连蹦带窜的回来了,手里多了两盏小巧玲珑的河灯。
“二妹妹,咱们一起把这灯放了,我就送你回去。”
裘怫看着那两盏灯,好气又好笑道:“你将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便是为了去寻这两盏灯?”
“呃……啊?”郑秀呆滞,后知后觉的想到,他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裘怫看他呆如木鸡的模样儿,不知怎的,心中那点子气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好笑,竟是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要放河灯吗?”
她主动接过一盏灯,见上头有留白处,晓得是给人许愿的,只是眼下没有笔墨,便也只能罢了,在心中默默许愿便是。
才这样想着,却见郑秀回过神来,已是从画舫里寻出了笔墨,一边研墨一边笑着道:“这里面什么都有,只是都要自个儿动手,二妹妹你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裘怫见他研墨的动作熟练,不一会儿砚中已有墨汁聚集,提笔沾了沾,见墨色均匀,浓厚得宜,不由得失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郑秀被夸奖了,尾巴几乎翘上天,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调皮了,皇舅为了磨我的定性,抓着我给他研了足足一年的墨,手都差点磨断了,才练出这一手。”
裘怫想象了一下,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小猴子被一条五爪金龙按在爪下,可怜兮兮的研墨的景象,顿时乐不可支,笑得差点儿没站住。
“孙大圣抢了东海,闹了天宫,才被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你倒好,连真龙一关都没闯过去就栽了。”
郑秀听出她是调侃来着,立刻怪叫道:“好啊,我听出来了,你说我是猴子来着。”
他的脸蛋突然凑近裘怫,指着自己的脸颊,挤眉弄眼道,“二妹妹,你可曾见过像我这么好看的猴子?得亏我不是猴子,不然,美猴王就没孙大圣什么事儿了。”
裘怫被他骤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一推,道:“真是臭美,孙大圣若是在此,给你一棒子……”
声音戛然而止,却是她力气小,没推得动郑秀,倒是掌心紧紧的贴在了郑秀的面颊上,感受到了他温热滑腻的肌肤,还有呼吸间喷出的气息,打在了她的手腕间。
瞬间如火炙,裘怫惊慌的收回手,连退几步,扶着桌子才站稳,只觉得心如鹿撞,面似火烧,压根儿连抬头看一眼郑秀的勇气都没有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她耳中才听到了郑秀的声音,有些模糊,仿佛从天外传来一样。
“孙大圣的一棒子我是没见着……二妹妹的一棍子,我差点儿真挨过……”
裘怫:“……”
真的是没法儿好好说话了。
“咳咳……墨研好了,二妹妹你快写愿望……”
裘怫心情犹自紧张羞怯,低垂着眉眼,轻应了一声,提笔胡乱在河灯留白处写了几个字,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把河灯给放了,竟是连郑秀悄悄的在两盏河灯的底座上给牵了一根红线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目送着两盏河灯并排顺水而去,无论是水流的急缓,还是与别的河灯相撞,竟都没有把它们分开,她心中不由得泛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就这样看着看着,裘怫的脸蛋就一直红到底,再没有褪色过。
郑秀说话算话,放过河灯,就把裘怫送回了观景亭前,从离开到回来,前后不过两刻,时间确实不长,不过裘慎已是察觉到妹妹不见了,才正寻出来,倒是正好撞了个正着,见郑秀和裘怫一前一后的过来,裘慎顿时气结,伸手牵了裘怫了手,看也没看郑秀一眼,转身便走。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巴掌
旁边,陆晔对郑秀竖了竖了大拇指,笑着走过来,道:“你可真自在啊,我在这里安慰大姑娘,你却拐跑了二姑娘。”
又见郑秀春风满面的,心知这小子必是得了甜头,少不得拿手肘撞了郑秀一下,让他收敛些。
郑秀撞了回去,道:“你的事儿都过了明路,还有什么不知足。”
提到这个,陆晔顿时也是春风满面,不过只高兴了半刻,笑容便收了回去,道:“本来今日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偏偏却出了败兴之事,唉,到底是沾亲带故的,可不知怎么收场才好。”
他这担心叹息,自然是替裘家母女发的。
郑秀默然片刻,才道:“你有这个心,便不枉我费的这番心思,赶明儿我求了皇舅早日把赐婚圣旨发出来,到时候,就得靠你替她们母女撑腰了。”
他倒是上赶着想出头呢,可惜到底明不正言不顺,他出面反而坏事,偏裘家又没个男丁。只要圣旨一下,到时候陆晔就是裘家名正言顺的姑爷,有事姑爷出头,旁人也不能说什么,更要顾忌一下承恩侯府。嗯,他这个旁人,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忠毅伯府了,尤其是那位伯夫人申氏。
陆晔立刻道:“那好,我义不容辞。”说完了,他才悄声道,“阿秀,你跟我透个底儿,那人,是谁?”
话说得再好,他也要掂量一下承恩侯府抗不抗得过人家,忠毅伯府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是连郑秀都感到棘手的那位啊。
郑秀沉着脸,吐出两个字:“朱真。”
陆晔一时没想起来,道:“哪个朱真?”
郑秀道:“诸公之首的那个朱。”他不奇怪陆晔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魏国公府已经低调了好多年,魏国公世子朱真更是几乎就没有京中公开的场合露过面,唯一引起旁人注意的事,就是他跟孟家女订亲那回,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陆晔这才明白过来,差点就要骂娘。承恩侯府是因为出了一位皇后才起势的,承恩侯本身没什么出息,除了爵位,身上就只挂着个虚职,势是有的,但借的是皇后的势,权就别提了,哪怕现在的魏国公府跟朱半朝时期魏国公府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论起来,承恩侯府还是跟魏国公府根本就没得比。
“唉,看来这一回……忠毅伯府的哑巴亏是吃定了,咱俩合计合计,怎么把影响降到最低吧。”
最后,陆晔只能无奈叹气,他的底线就是,不能让这事牵连到裘家,想必郑秀也是如此想的。以承恩侯府和荣国公府两家合力的能力,保一个裘家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嗯,明天你到我府上来,咱们仔细商量。”郑秀应了一声。
然而牵连不牵连的,并不是他们两个就能说得算的,至少在申氏看来,这次的事情,就是苏氏没照顾好她的女儿才导致的,于是接到消息立刻赶来的她,当着苏元芳的面,狠狠甩了苏氏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