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李家知道至善娘子对裘怫另眼相看,只怕这姑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裘家虽有个忠毅伯府当靠山,但和宁远侯府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够看,难得有人能跟她坐着聊上半日而不变脸,她还想着下回再约呢,可不能让人就这么招了人算计。
管事嬷嬷知道轻重,立刻就应下了。
因被至善娘子耽搁了些时候,车在半道的时候,天色就黑透了,路上覆着雪,路况不明,加上天色已黑,车夫根本不敢赶得快,只能慢吞吞的往前,即便如此,车轮也打滑了两回,要不是赶得慢,说不得就翻车了,可把车里的裘怫主仆几人吓得够呛,越发的让车夫赶慢点,不急着赶路。
结果还是出了岔子,车轮第三次打滑时,整个车厢撞向道边的一棵树,车是没翻,但车轮被撞坏了,车厢也被断裂的树干戳穿,卡死在当场,幸运的是被戳穿的位置没人,只是看着横穿而来的有碗口粗细的树干,裘怫主仆吓得脸色儿都绿了。
“姑姑姑娘,这这这……怎么办?”葛覃说话都不利索了。
裘怫揉了把脸,定了定神,怎么办?难道要她们主仆下车走回去?不说这天黑雪厚的,光是呼呼的寒风就能把她们仨冻死在路上。
让人回府去报信,她们原地等人来救?火盆暖炉撑不了一个时辰,等里面的碳烧完了,救援的人没来,还是冻死的下场。
“等……等上一刻钟,也许卫府的马车就在后面,若是没来,就叫人……叫人去流香庵求救。”
希望卫萱的马车和她走的是同一条路,不然的话,只有向离得更近些的流香庵求救,裘怫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法子。至善娘子真是一张毒嘴,让她给说中了,指不定今晚还真得留宿流香庵了。
等待的时候挺无聊,葛覃自从知道裘怫拿定了主意,心里的惊慌也就退去了不少,居然还有心在插进车厢的树干上摸了摸,道:“姑娘,回头咱们跟夫人说说,把车壁包上铁皮吧,这薄薄的木板,一点儿也不经事。”
裘怫觉得有道理,道:“嗯,我会母亲提的。”
葛覃顿时眉开眼笑,完全不觉得当下被困在这车厢里是有多么倒霉的事儿了。
过了片刻,隐隐约约似乎有马蹄声,只是听不大真切,因为马蹄踩在雪上,大半的响动都被消去了。但这声音还是让车里车外的人都精神一振,不待裘怫吩咐,车夫道:“姑娘,小人去看看。”
裘怫答应了。
不大一会儿,便有人在车外道:“敢问可是裘二姑娘?”
是个男声,裘怫愣了一下,却听那人又道:“小人是荣国公府的,我家国公爷方从庄子上回来,路经此地,听闻裘二姑娘的马车困在此地,国公爷愿送姑娘返家,还请姑娘移步。”
怎么又是他?裘怫忍下嘴角抽动的冲动,道:“国公爷的好意心领,只不必了,我在等卫家姐姐的马车,想来也快到了。”
那人却道:“哪个卫家?想是姑娘弄错了,我等一路行来,路上不曾见过别家马车。”
难道卫府的马车果然没从这条路走?裘怫觉得,这辈子她都没有比今天更倒霉的了。
“实不必劳烦国公爷,我们去流香庵借宿就……”
“二姑娘可是觉得我的马车上有刺,坐不得?”郑秀的声音传了过来,没听到脚步声,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裘怫心里跳了一下,不好意思道:“男女有别……”
“我骑马,二姑娘可还觉得有什么不便?”郑秀又道。
裘怫憋了半晌,终于道:“没有。”
堂堂国公爷,都委屈到这份儿上了,她还能说什么,再拒绝,就是得罪人了。
抱好暖炉,裹好斗篷,裘怫下了车,却没有看到郑秀,想来是因为她刚才那句话所以回避了,只有一个管事打扮的人站在一边,也是垂手伏首,眼都不抬的。天黑看不清环境,不过荣国公府的马车上悬着四盏式样精巧别致的气死风灯,在夜色中特别的醒目,所以裘怫抬头看到了马车所在。
人都下车了,自然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何况外头还冷,裘怫抬脚就往荣国公府的马车走去,葛覃搀扶着她,静女则将她们带来的各种杂物都包好,抱在怀里跟着。
主仆都上了荣国府的马车,郑秀的声音才又在车外响了起来。
“二姑娘,车内有热茶点心,你可以随意取用。”
“好。”
裘怫应了一声,将眼一扫,便见车厢后壁上有道暗门。
静女上前打开暗门,却是单独隔开的一个小间,摆了和卫萱用来温酒的一样的红泥小火炉,上面热着水,正好是刚刚沸起的样子,旁边则有个食盒,静女将炉火盖住,以免水被烧干,然后提起食盒,摆在裘怫面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攀亲
裘怫看了这食盒,觉得有几分眼熟,只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就顺手打开盖子,里面分成几格,装着四样点心和四种茶叶,还有一套描花白釉茶具。许是应和时节,茶盏内壁描的是红梅花,一枝横斜,端是精神,外壁却是提了一句诗:墙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
花是好花,诗是好诗,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裘怫抽了抽嘴角,将茶盏放回去,只将那四碟点心取出来,推到静女和葛覃跟前,道:“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
她倒不是饿,跟卫萱聊了半日,早灌了一肚子的茶水点心,倒是静女和葛覃站在她身后,没什么东西下肚,这会儿早该饿了。
静女还有些迟疑,倒是葛覃一点儿没客气,抓起点心就吃,大大咧咧的模样教人好笑又无奈,静女也只好跟着吃了两块,稍垫了一下肚子,没好意思全吃光,不然回头让荣国公瞧见了,不定心里头怎么想呢。
“二姑娘,坐稳了。”
郑秀在车外又提醒了一句,然后马车一晃,开始往前行。
裘怫托着下巴,一时想着荣国公今日倒是挺细心的,一点儿也不像脑子有问题的样子,一时又看看那食盒,总觉得上头的雕纹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想了一阵,又好笑起来,这食盒应当是荣国公府之物,她怎么可能见过,大概是今日被卫萱和至善娘子连着荼毒两回,她脑子也不清楚了。
荣国公府的马车行得也慢,当然,这天气,这路况,跑快了是自找麻烦,但是相比裘家的马车,却要稳当多了,一来是因为这辆比较大,二是因为车上铺了厚厚一层毛垫,车厢晃动极轻,裘怫先还坐得笔直,但没过多会儿就放松了,人陷在厚厚的毛垫里,温温热热的,感觉快要打瞌睡了。
“二姑娘……”
郑秀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一下子就打散了裘怫的瞌睡。
“这天儿不能在车里睡着,不然下车的时候容易着凉,若是瞌睡得紧,二姑娘可以与我聊聊天。”
裘怫一脸愕然,看了看紧闭的车门,他怎么知道她在打瞌睡?
“二姑娘?”见她迟迟没有应声,郑秀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提醒得晚了,小姑娘已经在车厢里睡着了。
“我没有睡。”裘怫回过神来,“多谢国公爷关心。”顿了顿,觉得就这么应付有点冷场,郑秀也是关心她,心下颇为不好意思,于是又道,“今日这天气,国公爷为何出门?”
想来也是怕冷的吧,不然郑秀怎么会坐车,这样的少年,最是鲜衣怒马的时候。所以她有点想不通,以郑秀的身份,什么事能让他明明怕冷还在这天气里出门。想着郑秀还把马车让给了她,她心里越发的觉得过意不去了。
郑秀听出她语气中的几分关怀,差点儿没乐疯,不枉他从知道裘怫应邀出门就巴巴的一路跟随,她在抱厦里吃喝聊天,他躲在马车里发呆,把脑子抽空了都没有想出跟她搭上话的办法,好容易等裘怫出来了,他才想要不要在半路上假装偶遇,谁知道又被至善娘子给截了去,恨得郑秀差点没当场把车壁挠穿。
后来看到裘家的马车两度打滑,郑秀就吓得不行,赶紧追了上来,结果,还没等他靠近,裘家马车就第三次打滑,出事故了,还好人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