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人越长大,越会对底线原则放松,事到如今,他也不敢说自己能一辈子无愧于这身军服。

晃神了大约十几秒,回过神时,已有一辆宫车平稳驶入军部大院,谢俸打起精神,颔首挺胸,以标准的军人精神面貌迎接监督组。

车辆停稳,后门被安保率先打开,两边下来了两位不算太熟但知道名字的内政领导,他与章委员长都笑容满面的上去寒暄,谁知就看那两位眼神不自觉的老往边上瞟,视线顺着看去,却是在看车门紧闭的副驾。

还有人吗?

那里一般是秘书或助理的座位,就算有人也不至于太过上心,可看领导干笑又难为的表情,人也不走了,卡在门口台阶上进退不能,谢俸心底啧啧称奇,没见过啊,什么情况,下回见到舍舍可得问两句,别弄得一堆脑筋不好使的家伙天天参与内政。

想着呢,大步一跨,笑的比谁都礼貌,手却也比谁都快,直接握住副驾车门用力一拉,门打开,里头坐着的人靠着椅背,把头转了过来。

可俊的一张脸,出乎意料的年轻,眉眼让谢俸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眼熟,就看那人不慌不忙,慢悠悠的挺背,活动腿,仿佛这会有人给他开门了,他才顺理成章的下车。

什么来头?这金贵呢,我给你开门,还要看你在这显摆?

谢俸有点上火,等这人下车站好,才发现跟自己差不多高,身材很是精壮,嗯,精瘦,太阳下一照,皮肤偏黑,他想起为何看起来眼熟,纯是这男人有点年轻时候舍舍的身形容貌。

自是没有舍舍半边脸的精致,但也能算得上俊朗,眼珠子可活,看到领导们都在外边儿站着“等”他了,忽然扯笑,不好意思道:“没见识第一次跟着领导出门,还以为门不开不能下车。”

满口胡言,谢俸眉头皱起,可看领导们都打哈哈的样子,也不好搞得难看。

“陈英,天子直属下派的年轻人,有事就跟他对接,锻炼锻炼。”

随着介绍,那个叫陈英的年轻人对着章委员长问好后主动向谢俸伸出手,放低姿态的问好,谢俸回握,发现这人的掌心可多茧子,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少爷,再细看皮肤,因为黑掩盖了日晒的粗糙......可真像舍舍,太像年轻时候的他,举手投足游刃有余的闲适,一看就是大家出生,可仔细观察,又糙的如乡间野镇里出来的汉子。

陈英......上头哪有能让天子垂青的陈家直接安插个小子来?还是说从哪儿找的潜力股想要培养成亲信?谢俸留了个心眼事后找军秘处要事前登记的证件别的单位不用这麻烦,只是军部特殊,正经操办的活动都得留个证件,一般都是年轻干事的一般员工留虽然这小子有点“猖狂”,但既然负责对接,那么肯定就留了证。

复印件的

确是姓名陈英,年龄.......才十八?好家伙,十八就能给天子干事了?看地址倒是熹平不太知名的五环开外,谢俸不认识,记下地方搜了搜,平平无奇。

他有点怀疑这证就是个假把式,可一时也想不通有啥好作假的,总之对陈英的第一印象差得很。

说不上来本能就很排斥,尤其是方才握手时脑袋都嗡一下的疼,可烦躁。

可偏偏这小子还喜欢凑到他跟前,借着了解遴选事宜的由头没少跟他唠些有的没的,套近乎呢。

一天下来还真给他套的“亲近”了些,谢俸因为负责遴选事宜这段时间都会在军部大厦里工作,也就按照机关的下班时间走人,急着去接孩子,接完了再回来应酬,今晚必然得跟监督组的领导们一起吃饭。

结果那陈英看他要走还脸皮厚的凑过来纳闷问他去哪儿,是提前去酒店暖场吗?给谢俸气性又挑上来,没好气道:“一会儿自然有司机送你们去,会打牌就上去打,我看你也不用担心输赢,给他们一个个都打趴更快活。”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往外走,结果给人背后一句话生生顿住了脚步。

“怪不得外面都说谢少校有福气,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不知道怎样的双儿才能让少校您金屋藏娇,都没人看到相貌......”

“搁这觊觎我老婆呢,你他妈......”

谢俸憋了一天的火可算爆了出来,转身大步流星冲过去举拳就想揍人,男人听得出男人话里的情绪,多的是人好奇那俩孩子的妈妈是谁,也有人胆子大来问过他,但那就是问问而已,可刚才陈英的语气里分明带着“恶意”,冲着他来的不善,一口咬定的双儿,他可从没对外人透过一分陈远路的信息。

“诶诶,别冲动,少校!我猜的,我猜的呀!能配上您的肯定得是稀有人儿,双性生双胎的几率又大......”

那陈英闪得可快,一脸无辜的模样也没见着真有多着急解释,办公室外头有人路过看见他俩剑拔弩张的样子多事的问怎么了,谢俸脸黑如铁,没吭声扭头走了。

要是迟到接人,雪儿能转头就跟陈远路告状去,明年上高中,现在就有点青春期叛逆的苗头了,小鹰更是,话越来越少,全都跟自己慢慢在疏远,跟爷爷奶奶关系还成。

他心里头有些不爽呢,被陈英的话刺到,什么金屋藏娇没被人见到,根本就是陈远路就没跟他同住,现在人家是朱太太,名正言顺的在朱宅住着,前段轰轰烈烈弄了长孙生日宴,虽然没照片流出,但朱太太貌美绝伦的流言可是人尽皆知。

朱家也放出了消息,接受了采访,说是感谢大家对阿祺的喜爱,实际就是为了说了良辰吉日要给朱姜宴夫妻俩办个隆重盛大的婚礼,到时候还会有更大的福利和活动带给大家。

呵......朱太太,婚礼......他想要的全都被姜宴给先一步上垒,人家先把证给扯了,那他还怎么结?他去登记可得把军官证也带上呢,那不妥妥重婚。

可着吉普往学校赶,谢俸拨通了舍舍电话,响了两下又给摁了,想想没必要为个陈英闹的大张旗鼓,人家是个毛头小子,他比人家大多了还得如临大敌吗?

可惜一时没认出陈英到底是谁,那小子见谢俸走了还笑晏晏跟外面的人说没事儿,神往少校想比划比划呢,谈笑间关了门,伸了个懒腰准备动身去酒店,只是脸上哪里还有笑容,冷得很,去桌上收拾包,摸着笔筒里的铅笔一掷而出,那笔如飞镖嗖的一声钉在了万年青的杆子里,笔头不够硬钉不住啪嗒又落在土里。

“哼......当年装个的石弹、真弹,你早就入土了,还觊觎你老婆......”化名为陈英的郦东英眸色沉沉,似有一闪而过的杀意,兀自低喃:“......明明是你抢了他......你们。”

进宫时郦东英本以为会是深宫紧锁,这辈子再难出来,他想的是因为父皇......前天子郦鱼门的退位,让他的太子大哥郦东情突然想到还有个废弟弟在外边儿说不准养虎为患,不如接回家好生软禁看管着。

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大哥见了他只说他们早就想把自己接回来,好不容易等到谢安平退了,才名正言顺。

随便吧,郦东英可受不了大哥那眼神,看自己跟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激动的眼眶湿润,当年他虽然只有四岁,可记忆力非常好,他可不记得当初大哥有多喜欢他,就连东锦最初还来过一趟西庭,以为他什么都不懂,还在边参观边嬉笑奚落生下来的弟弟真特别,这么小就有一个人独享大庄园了虽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但起码有印象,总比大哥从未出现过好。

那为何现今又摆出这副情难自禁,有口难开的模样。

那时郦东情拉着他的手细细说话,郦东英闻着大哥身上的香氛竟还在恍惚走神,大哥的感觉不像是男人,让他想到了......陈远路,柔柔软软,掌心微热,像沾了水的棉花,直教人想狠狠握住,捏住,挤出那些水。

他也这么做了,用力回握住郦鱼门的手,可眼里啊将那人替换成了陈远路,他将陈远路的手在自己火热粗糙的大掌中摩挲,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瞳孔震动,流下泪来,情不自禁便说出了:“我想你,好想你......”

结果被一嗓子压抑的哀鸣给惊醒,发现郦东情捂着嘴哭,颤声也在说:“母.....大哥也想你,好想、好想......”

莫名其妙,郦东英抽出手,不动声色在裤边蹭了蹭。

若手上沾的是陈远路的汗,便是舔掉也甘愿,哪里会放任人儿在面前哭,早就抱进怀,恨不能亲吻、舔舐......但他已经成年了,生日都过了呢,陈远路你早都忘了吧,还说什么什么时候我愿意听他说话了,就会跟我说。

可那手机再也没响过,每日的等待如同笑话,只有你能任性,旁人都得跟着你的节奏来,若在你主动的时候没有回应,那么后面就再也等不到了,你能直接把我忘了。

你多忙啊,郦州全是你的相好情人......十年后的“父子相见”,一个沉浸在喜极而泣中忽略了东英的不对劲,一个满脑子都是把大哥当替代,看着“陈远路”又哭又怨,心绪起伏不定。

但结果是好的,郦东情只想找个时间把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东英,当然不会是今天久别重逢的时候,但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对他好,将错过的一切给补回来。

首先就要让东英慢慢在宫中、机关、政圈刷刷脸......他之后的位子该是东英的,东英姓郦.....是纯血纯血!

绝不可能让外姓人夺了位置!

郦东情知道元明东一直在游说陈缘改名字,可以姓元,也可以姓郦,他气啊怕啊,他怕那孩子真有心,真愿意姓郦那代表什么?国家社稷也能交托吗?就因为那孩子是陈远路生的?不可理解......什么人、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了陈远路,似乎都可以被特别对待。

开启爷爷三年守孝都还没过,又是为了陈远路的孩子,全城上下都在给一岁小娃过生日!但这件事他也放任了,因为庆幸原来当初看见陈远路和元檀做爱时,这双性人已经怀孕了......这种五十多岁还能受孕的体质如果当时子宫能怀,说不定真就又怀上了元檀的孩子......所以那朱阿祺生的好呀,早早的占了位子,那么给你好好过个生日也对。